餘歡張了張嘴,最終抿緊雙唇點了點頭。
不能跟他鬧翻,至少現在還不能。
看到她的順從,他收回目光,麵色冷漠地敲敲桌子。
有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車裏鋪上白色天鵝絨毯子,而後安靜地退回駕駛室拉上隔門。
毯子很大,鋪滿整部車,餘歡幾乎無處下腳。
她即使萬分小心,鞋子還是不可避免地踩在了毯子上,稍稍用力就從鞋裏湧出黑色的泥水,潔白如雪上頓時一片髒汙。
餘歡倒吸一口冷氣。
她記得很清楚,黑衣男說,陸先生有潔癖。
車裏的空氣驟然降了幾度,不用說也知道是誰的傑作,她幾乎不敢抬頭去看那人的表情。
“扔出去。”
頭頂傳來死神的宣判,沒有遲疑,沒有情緒。
餘歡一個激靈,就看見黑衣男從駕駛室鑽出來,一絲不苟地準備執行陸先生的命令。
她會被扔出去的!
直接從飛馳的車上掉下去,不死也得斷條腿!
這個男人根本是冷血的魔鬼!
餘歡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點。
並且她明白,現在道歉和解釋都遲了。
這個冷酷的男人,絕不會因為她可憐而心軟,她隻能自救!
電光火石之間,餘歡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
她突然坐下,拔下鞋子,開窗、扔鞋,一氣嗬成。
而後一骨碌滾進毛毯,把自己裹成了個蠶寶寶,假裝沒有看到黑衣男撲空的手,仰頭衝那人笑了笑:“陸先生,扔出去了。”
毯子的另一端,在他腳下。
鋥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動了動,餘歡的心跟著緊了緊。
他踩得哪裏是毯子,是她的小命。
黑衣男無從下手,向那人請示道:“陸先生。”
陸嘉言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那雙暴露在毯子外的小腳。
不是纖細的腳型,反而有些肉肉的,腳踝卻很精致。
隱約看得出肌膚的嫩白,卻突兀地沾著幾塊泥點,令他猛地蹙眉。
餘歡一直盯著他的反應,看他皺眉心裏就咯噔一下。
摸不準他在想什麼,她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陸先生,我能洗幹淨的,這毯子要是一起扔了多可惜。”
“不值錢。”他說話的時候,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知道是說毯子,還是她。
餘歡咬咬牙,心底迫於淫威壓下去的小火苗,又一拱一拱地試圖出來作亂。
“陸先生,你讓我在暴雨中跟你用耳機對講,弄得我一身泥;說讓我上車我就得立刻上車,連洗個澡換身衣服的時間都不給;還在車上鋪白毯子,這不是故意讓我犯錯嗎?”
“這件事,責任根本就在你,為什麼要遷怒我,明明應該你來負責!”
陸嘉言的目光終於從那雙讓他覺得紮眼的小腳上移開,迎上一雙盛滿怒火的眸子。
那眸子亮得驚人,控訴著主人的永不屈服。
就在餘歡以為他終於被自己激怒時,他突然揮手讓黑衣男退下,對餘歡說:“夫人說得有道理。”
餘歡微怔,提著的一口氣被噎在胸口,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男人轉性了?
望著她因為不解而愈發警惕的目光,陸嘉言意味深長:“我會負責的。”
餘歡以為自己淋雨淋多了,出現幻聽。
陸嘉言這樣坐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會覺得他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