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與季雨時長得不像,但是兩人身上的氣質和做分析時的談吐在某種程度上分外相似,都是冷靜得令人害怕的類型,不愧是父子倆。
宋晴嵐咬了咬牙。
光是察覺到這樣微乎其微的一點,就足以讓他的心被攪個鮮血淋漓。
這幾天他的狀態不對,他自己知道。
整夜整夜的合不上眼,稍微墜入夢鄉,就會從滿手血紅中醒來。他像一個百蟻噬骨的癮君子,隻得一次一次躍遷,去看看季雨時在時光中曾經有過的模樣,那股焚身的渴望才會稍微消退。
隻是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什麼也不能做。
他不知道再這樣下去,他會不會失去理智,不顧一切地衝出去,讓季雨時認識他。
提前三年、五年認識他。
提前他們將會在時光中發生過的一切,管他什麼時空的穩定性、管他什麼祖父悖論、管他什麼命運的圓。
他統統都不想管了。
做個叛逃者。
搶走這件事發生前的季雨時,趁他還沒回到原來的時空,兩人一起逃到別的時空去。
宋晴嵐不止一次產生過這樣的想法。
麵對盛雲的到來,宋晴嵐很難不遷怒於這位早已“逝去”的長輩,可是對方篤定自若的語氣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對盛雲的遷怒更是讓他對盛雲尊重不起來。
宋晴嵐冷笑一聲:“你的確很安全,看到他被誤殺,你竟然可以做到轉身離開。”
說到這裏,宋晴嵐眼眶忽地紅了,眼神中怒意盎然,“我不管你所謂的平衡,也不管你為了這個世界做出了多大犧牲,或許你的確在某種意義上是個偉人,但是你完全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不配他將你的死放在心中耿耿於懷十七年!”
八歲失怙。
超憶症,認知障礙。
沒有人的童年是這樣度過的。
盛雲被懟,卻一句話也未辯解。
他摘下眼鏡,疲累至極地按壓自己的眉心,明明還算年輕,發間卻已有了白發。
“我原先認為,你們或許是很好的朋友。”盛雲喃喃道,“所以他回到那麼重要的一天才會帶著你,現在看來,不是這樣了……你們的關係遠遠不是我想的那樣。”
“說得沒錯,”宋晴嵐直接宣示了占有權,“他是我的人。”
盛雲沒有一絲訝異。
他追溯這位宋姓隊長在時空中的痕跡,對方表現出來的種種都足以說明任何問題。
作為一名深不可測的學者,一名見過大格局的科學家,盛雲對時空、世界的理解或許比世人想象的都要多,或許比季雨時想象都還要廣。
除了季雨時被誤殺的那一刻,盛雲沒有表現出任何失態。
就連見證過自己死亡、無奈穿梭於各個時空隱姓埋名的現在,他身上的襯衣都不見褶皺,幹幹淨淨。
宋晴嵐:“怎麼,你還要管他的性取向?”
盛雲搖了搖頭:“不,我很高興,在我看不到的未來,有人會這樣的愛護他。”
實際上兩人確定關係後在一起的時間屈指可數。
宋晴嵐喉頭一緊。
盛雲重新戴上了眼鏡,問:“那麼,你會為他做到哪一步呢?”
宋晴嵐沒有立刻回答。
因為他很敏銳地抓住了盛雲語氣中的深意,下意識握緊了拳頭:“什麼意思?”
盛雲道:“或者說,你願不願意為他犧牲,哪怕是你的生命?”
“你對我們了解得太少了,我們經曆過的可能不比你少。”宋晴嵐從齒縫中迸出回答,“隻要能改變這個結局,我可以為他死1000次。”
年輕男人語氣中的傲然與決絕,讓盛雲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