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江寒初一推納威爾,豎眉,“你們外國人不是不會亂客氣嘛,當然你去!”
納威爾一張臉皺成一團:“可是那是對方也不會太客氣啊,南老伯那麽熱情,我說不了啦!”
“你說不了難道我就能說得了嗎?不管,要不是你把盤纏都丟掉,我們怎麽會被南老伯撿到,我又怎麽會出那個風頭!”江寒初瞪納威爾,“都是你不好,當然要你去跟南老伯告辭!”
納威爾抱拳作揖:“寒初,我實在說不出口,南老伯太熱情了……不然我們再待幾天再說吧……”
“幾天?你當錦衣衛都是吃幹飯的啊!”江寒初怒,“我估計現在抓我的人已經在路上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納威爾表情微變,一咬牙,下定決心似的:“好,我去說!”
他們從京城一路跑過來,兩人都很引人注目,又都是對這個社會不甚熟悉的,結果剛到這個鎮子上,就被人偷光了全部家當──當然,隻有納威爾被偷,但關鍵是,生活費在他身上。
落難的兩人被落難的南老伯收留,使他們避免了在街頭餓死的厄運。科技人才江寒初感恩之下,決定幫他處理掉那些香料。但成本估計不足,運作到一小半就沒有經濟來源了,江寒初隻好拿出壓箱底的東西,冒著被發現的危險賣掉觀音像,又組裝了座鍾。
本來應該趕快溜的,但南老伯實在太熱情,根本不肯放他們離開。江寒初和納威爾都是臉皮薄的,在這裏待了半個多月,都開不了口告辭。
最後,為了江寒初的安全,飽受欺壓的納威爾下定決心,去攤牌。
結果剛剛走出屋子,他就聽到外麵人馬聲嘈雜。房內江寒初臉色一變,忽然幾步上前,抓住納威爾手臂:“回屋,不要出去!”
說完把人扔到屋裏,飛快出門,在屋外把門鎖上。然後緩緩走出店子,外麵果然圍了一層兵丁,陽光下槍尖反光。
江寒初歎了口氣:“不要為難他們,我就活著跟你們回宮。”
寢宮一片安靜。江寒初跪在地上,頭垂得幾乎貼到地麵。眼裏隻能看到一雙鞋,明黃繡著龍,宮裏隻有一個人會穿。
崇禎坐著,直直看著下麵跪著的江寒初,滿腔怒氣在見到人之後反而更加擴大,甚至有些控製不住──如果江寒初在外麵混得很慘,滿臉憔悴身體消瘦,也許崇禎心裏還能平衡一些。偏偏江寒初看起來氣色比在宮裏好得多,還胖了點,一看就是生活快樂逍遙的結果。
十幾歲的少年臉上盡是狠厲,但對著江寒初,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要打要殺下不了手,太監私自出宮甚至出京,自然有相應律條,可崇禎也舍不得。
而且他其實深知江寒初跑掉的原因,也是他現在遲疑的主要原因。這勤勤懇懇、決不允許自己行差踏錯的少年皇帝,實際上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江寒初,怎麽……處置心裏不該有的感情。他想過就讓對方逃走算了,也想過把人抓回來殺掉一了百了,可當那心心念念的人跪在身前的時候,崇禎隻想把人扶起來抱住,繼續那天的親吻甚至更多……
江寒初跪得腿都酸了,才聽到小皇帝的聲音:“曹公公,你很怕朕麽?”
江寒初再傻也知道不能回答是,於是搖搖頭。
“那你為什麽不抬頭看朕?”崇禎聲音似乎很是平靜,緩緩道。
小心翼翼抬起頭,江寒初看到一雙極為幽深的眸,緊緊盯著他,像是有深仇大恨,又像是……江寒初打了個寒戰,不管這眼神是真的恨得想吃了自己,或者是那個“吃”,總之都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