睹了雙親的死亡,夜對於死亡這件事有種異乎常人的恐懼和執著。為了克服自己的執著,他選擇成為殺手,可對於死亡的恐懼並沒有成功克服,反而轉化成了一種瞬間記憶喪失症。他忘記了父母的祭日,忘記了師父的祭日,甚至於,忘記了死前,自己看到的最後一幕。
可是剛剛,見到秦紹然一步步朝自己的方向走來,他忽然什麼都想起來。
那個人揚起頭,看向自己的眼神,是悲傷,又或是幸災樂禍呢?
他忽然很想聽他的解釋。
“我有個情人,叫夜。”秦紹然笑了笑,仿佛看穿他的思想一般說,“他的眼睛很漂亮,可是他的眼睛裏總是沒有我。一開始我覺得,這也沒什麼,畢竟我們不愛彼此,在一起不過是生理需要。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除了他,我不再能接受別的情人。後來情況越來越嚴重,我出現了一係列症狀,有個朋友幫我分析過後,證明我是愛上他了。”
秦紹然聳聳肩,有些無奈:“那位朋友如今被迫在唐憶舟那裏做客,他應該已經給你引見過,不然,你不會設局引我來這裏。”
“他也一定告訴你,你一直追尋的真相。對,夜是個殺手,這沒有關係,他得罪了人更好,到我這裏來,我給他庇護。但是他為什麼要殺我呢?我想不通。我沒有惹他生氣,我們的關係一直很平和穩定。我那時候非常痛苦,直到發現他藏在床下的一把步槍,我忽然就覺得,即使想不通也沒關係。”秦紹然看著簡言微微顫唞的槍口,“那時我的確是這樣想,既然他能漠視我們之間這麼久的感情,那麼我也能。我雇傭了殺手,買通夜的中間人。我對自己說,到那一天,或者他死,或者我。”
“我把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我知道自己會後悔,我不讓自己有後悔的餘地。”秦紹然說,“於是,你死了,我不敢為你收屍。我給了中間人一筆錢,讓他悄悄操辦了你的後事。你的骨灰我裝在陶瓷罐子裏,一直擺在床頭櫃上。”
“秦紹然,你已經知道了。”簡言說。
“我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你的確活了過來,變成了簡言。”秦紹然微笑著,一步步向簡言走去,“我應該害怕的,我殺了你,你一直在尋找那個殺了你的人,你要報仇。可是當我發現你就是夜的那刻,我卻覺得,真是太好了。你還活著,那個跟我說話的人,是你,那個吻我的人,是你。你恨我愛我,都無所謂,你活著就夠了。”
他笑著,卻像是要哭了一樣,一步步靠近簡言,直到心口貼上冰涼的槍。簡言忍不住後退一步,秦紹然卻抓著他的手,引領他的手指扣上扳機:“我欠你一條命,你殺了我,好不好?然後把這件事忘了,就好像我們沒有試著殺死對方一樣,好不好?”
簡言閉上眼,遠離他這樣乞求的眼神:“不好。”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誰殺了你麼?是我,我騙了你,也一直在騙自己。我甚至讓心理醫生給我催眠,讓我相信自己是個情聖!”秦紹然抓著簡言的手,“殺了我,不好麼?”
“秦紹然,”簡言手上用力,試圖把槍奪回,“殺了你,太便宜你。”
秦紹然愣了愣,手上的力氣卻不自覺小了很多。簡言奪回槍,退後一步,眼睛下垂,不去看秦紹然。
過了很久,直到夜風把兩個人的身體吹得透涼,秦紹然才伸出手,輕輕按住簡言的肩膀,柔聲道:“那你要怎麼處置我?”
“我……”
下一刻,簡言覺得自己被人緊緊擁進懷裏,同時,熟悉的子彈破風聲響起。
抱著自己那人發出一聲悶哼。
不速之客
簡言一隻手扶住秦紹然,拿槍的手揚起,對著子彈射來的方向就是一槍。但是太暗了,唯一的一盞小燈僅僅能照亮他們身周,這讓他們成了靶子。簡言一邊扶著秦紹然走了幾步一邊舉槍還擊,唐憶舟給的這把槍能裝的子彈很少,簡言不敢放開了打,漸漸落在下風。秦紹然一隻手捂著傷口,另一隻手卻擁住簡言的腰,輕聲笑道:“還不如剛剛讓你來一槍呢。”
“閉嘴!”簡言低吼,手腕一抬,把不遠處的燈打碎了。
好了,這下倆人不是靶子了。
簡言的彈匣裏隻剩兩顆子彈,用來保命都不知道夠不夠,可不敢再浪費。他扶著秦紹然躲進一處廢棄的鐵皮集裝箱後,觸手一摸,那人的左肋全是血。
“誰要殺你?”簡言問。
“我猜,是唐憶舟。”秦紹然笑著,靠在集裝箱上。簡言深吸一口氣,撕破衣服給他捆傷口。他手下得很重,可再疼秦紹然也不能叫,外頭的人正搜尋他們呢,他這麼叫,是嫌自己被發現得不夠快?
簡言借著月光,卻覺得秦紹然的傷口仿佛總也止不住血一般,染紅了一塊衣料,換一塊,又是片刻便成了紅色。他抬起頭,那個人笑得有點無奈,兩隻手臂一伸,把自己抱在懷中。
“傷得有點重……”秦紹然一說話就有血從嘴角往外冒,他明白,這是傷到肺葉了。
“秦紹然,這是不是你的苦肉計?”簡言放棄努力,手繞過他的背,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