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周朝京都鎬京城內已經下了好幾日的雨,春日細雨如油,綿綿不斷,像是剪不斷的珠子。萬物籠罩在雨霧裏。沉寂之中愈發百無聊賴,天地之間唯剩空濛雨聲。
在連連的陰雨裏,河邊的石頭已經生出了苔痕,青綠點點。河中霧氣嫋嫋,氤氳開來。輕霧似湧煙,密雨如散絲。
溫青梧亭亭地站在長了苔痕的石頭上,靜靜地望著麵前的一池清塘。上麵有蓮葉鋪開宛若碧綠的團扇。雨滴打在上頭,晶瑩剔透好似純淨的碧璽,一溜,進了荷葉中間囤積的一汪清水之中。
旁邊的宮婢右手執著青竹色的羅傘遮在溫青梧的頭上。她微微弓著脊背垂著頭,旁邊的細雨早已濕了她的左臂,輕薄的羅衫沾了雨水後貼在手臂上,河風一吹過颼颼地發涼。宮婢打了個寒顫。
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呀……
宮婢悄悄地抬起眼瞼,瞧了瞧旁邊立著的溫青梧。身著赤紫的緞麵齊胸襦裙,外頭罩著菖蒲色輕紗長褙,麵容姣好美麗。身子站地筆直,一雙純澈生輝的眸子看著氤氳的池塘。雙手交叉放在腹前,身姿端正雅麗。
“溫才人,外頭天兒冷,河邊寒氣又重。當心著涼。”宮婢小心地開口說道。
溫青梧聽到旁邊的聲音,她摸了摸已經被細雨濕潤的衣袂,沉默不語。依舊靜靜的看著雨霧之中的池塘。
昨晚初醒,輾轉一夜未眠。到如今,心下依舊驚駭萬分。無法置信又如何,手腕上的冰涼觸感讓她醒悟這不是在做夢。
溫青梧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涼涼的空氣夾雜著輕霧吸入胸腔,沁人心脾。
依舊懵然。她隻能壓住這突如其來的陌生帶給她的恐懼和不知所措。
越是心亂,她看起來越是不動聲色的平靜。
宮婢見沒有聲音,垂下頭繼續盯著長滿苔痕的石頭。
旁邊的白玉蘭樹上有花朵被風雨打下,掉在青竹色羅傘上頭。“啪”的一聲,又滑到傘沿掉在溫青梧的禾綠色鏽牡丹重台履旁。
溫青梧低下頭,看著足履旁邊的白玉蘭。
細雨濕衣看不見,閑花落地聽無聲。
這句流傳千古的詩句,他們肯定沒有人知道。
溫青梧回過頭,繼續看向河麵。雨落在水麵,濺起一團團水花。很快又沉靜下去。複而又起。
她抬起削蔥般的手指,按了按太陽穴,眉心微蹙,緩緩道:“這河塘,叫什麼來著?”
宮婢垂著的頭抬起,掃了一眼河麵很快又低下去,撇了撇嘴,道:“回才人的話,叫太液池。”
果然。
溫青梧又看了一會兒雨。提了提自己被風吹亂的披帛。
“回罷。”她道。
宮婢趕緊往旁邊退開半步,舉起羅傘打在溫青梧的頭頂。
溫青梧轉身,大步邁開步子。腿還沒放在地上,很快頓住,又緩緩收回邁出的腿,小步地踏在長著青苔的石頭上。
走出了河塘,將到宮廷正路上。溫青梧便看到遠處的一行匆匆身影。退開?顯然是不合禮的。
溫青梧低下頭斂著眉眼看著腳下的路。路上鋪滿了石子,在雨水的洗滌裏變得光潤斑斕。
宮婢跟在後麵,片刻之後“呀”的一聲,目光看著同一條路的正前方不遠處:“才人,好似有娘娘們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