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下雨天。
這樣的天氣,能讓她平靜下來。所有的聲音和煩擾都消失在雨中。這樣的雨夜,她似乎離自己,更近了些。
雨中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有燈籠的光亮照進來,溫青梧的心終於落定。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
光亮太淺。偌大的刑訊室內已經昏暗不明。
“公公,好像已經死了。”獄長走在前麵,執著燈籠,看著中央垂著頭一動不動的死人,小聲地開口。
元福沒接話,徑直走進。獄長也加快了腳步。
“快些。”元福說道。
一旁小太監燈籠打過來照亮。說話的小太監跨上前,掏出胸口的兩張狀紙,打開瞧了瞧,將一張放回去,執著另一張,蹲下來,抬起那似乎沒了氣息的才人的右手,捏著大拇指就著朱砂按了下去。
若是有人低著身子去看,便會發現,那淩亂不堪的頭發下,一雙猩紅的眸子睜開,正死死地盯著身前的那張狀紙。
“公公,好了。”小太監起身,弓著身子將狀紙遞給了元福。
元福接過瞧了瞧。滿意地點點頭。
不過片刻,腳步聲又離去,燈籠的亮光向著旁邊的刑訊室而去。
又過須臾,腳步聲和光亮終於遠去。
室內又恢複了闃然黑暗。
本該安靜的室內,複而又想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從刑訊室的旮旯裏頭走了出來。
“你猜對了。”黑暗之中,溫青梧的正前方響起了沉沉的聲音。
她記得這個聲音。
溫青梧抬起頭,目光看向黑夜之中。
“所以,你們跟我一樣,隻能莫名其妙的死去。”溫青梧道:“不甘心罷。”
黑夜之中,沒有人回答她的話。
溫青梧卻不在意,繼而又道:“以你們賤如螻蟻的身份地位,怎麼跟綾綺宮鬥。”說著,她笑了笑。
笑聲無力極了,卻帶著別樣的嘲諷。
內侍官和錄文官這一刻卻沒有任何的生氣之感。隻覺得絕望。他們不清楚,這聲音中的嘲諷,是為她自己,還是為綾綺宮,亦或是為他們倆。
“我們要如何做?”錄文官開口,聲音嘶啞。
溫青梧悠悠道:“我連自己都救不了,如何救你們?”
“都是死,若沒有辦法,你這般竭力掙紮又有何意義。讓我們兩個刑訊逼供殺了你的太監陪著你一起死,總好過獨身而亡。你卻偏偏提點了我們。”錄文官說道。
“說吧,痛快點兒。你要我們怎麼辦,要如何救你。”內侍官開口,聲音蓋過錄文官。
“是如何救你們。”溫青梧搖了搖頭。
絕境之中,她也要為自己獲取最大的利益。
室內安靜了片刻。內侍官再開口:“好。換種說法,你救我們,要我們怎麼報答?”
溫青梧道:“割開手指,對著北邊天宮寅位鬼府發血誓。這一世,效忠於我。若是背叛,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轉世輪回世世斷子絕孫。死魂生生入鬼府下十八層地獄受剖心割肝挖眼刈舌之刑,滾鍋而不死,千錘而不散。”
因為長時間缺水而幹癟沙啞的聲音像是地獄招魂的鬼君無常。
內侍官和錄文官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