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岸邊的纖夫正吆喝著將船拉下水裏。
船舫中,女子們紛紛再次找位子坐,唯有一個之前坐了這臨窗位置的少女,看著溫青梧絞了絞帕子,‘哼’的一聲,轉身尋找另一處坐位。
旁邊僅隔著三四步遠一個臨窗少女衝著她揮了揮手。
少女識得,那是羅山令王仁祐的嫡女,王雪怡。左右瞧了瞧,便走了過去。
“房娘子,請坐。”王雪怡約莫隻有十一二歲的年紀,向著自己對案空著的作為比了比。
房奉珠行了禮,便跽坐在了對案。張了張嘴,想要感謝,卻見王雪怡已經轉過了頭,姿態高傲。
房奉珠乃是梁國公房玄齡次女,好歹也是大家閨秀,人家請了自己過來坐總不會不喜。於是笑了笑,轉過了頭不再多言。
外頭的聲音越來越嘈雜,四艘龍舟已經紛紛下了水!
兩岸走出許多男子,身著短褐、頭戴寬帶。衣服頭戴分別是杏黃、玄色、大朱、大紫四色。
四色衣服分別走上對應顏色的龍舟,一切準備就緒。
溫青梧端正地跽坐著,攥緊髀前的衣襟。
上一世,她隻在很小很小的時候,被祖母牽著去瞧過幾次民間的龍舟賽。即使隻幾條並不華麗的舟子,河邊亦是站滿了人。為他們呐喊,歡呼。
祖母說,端午,是華夏大地的命燈。這燈火若明亮,華夏便昌盛,這燈火若微弱,華夏便衰弱。
長大後,再未見過龍舟競渡。山河破碎風飄絮,早已多年未曾舉辦過了。往後那些年,五月初五日隻有“競渡深悲千載冤,忠魂一去詎能還。國亡身殞今何有,隻留離騷在世間。”的哀歎(注1),再未有“雲旗獵獵翻青漢,雷鼓嘈嘈殷碧流。”的壯景了。(注2)
如今,麵前的這盞燈,不,這把火,熊熊火光衝天。
“還有幾刻?”溫青梧問。
看出了溫青梧的激動,留吉瞧了眼船舫裏放著的漏壺:“主子,還有半刻不到。”
溫青梧抿著嘴彎了彎眼睛。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溫青梧沒有回頭。隻聽身後有人道:“溫才人,太子妃娘娘請您上去一敘。”
昨日的棋,還沒有下完。
溫青梧回頭,看了眼通傳的丫鬟。
“沒空。”她道。語畢回過了頭繼續看向窗外。
之前為了接近蘇錦禮她是用過手段。不過如今既然知道她是棋癡,且自己棋藝高於她。對於一個對棋癡迷自己卻又棋藝極高的人來說,遇見一個棋藝勝過自己的人,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放手的。
昨日下完棋後,溫青梧便知曉,往後不用刻意接近蘇錦禮了。為了下棋,她自會千方百計前來找自己。
丫鬟僵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溫才人?”深宮一個小小的才人而已,竟然直接就拒了東宮的太子妃!這是有多不識抬舉?!
溫青梧仔細瞧著窗外,盡量不錯過每一處。
留吉在一旁,眼觀鼻,鼻關心。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好像自己主子拒絕了太子妃是多正常的一件事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