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禮詫異地看著溫青梧,有些意外。
甲板上的人已經被清走了,整個甲板空了出來,旁邊圍滿了羽林軍,中間的空地上,隻剩躺在地上的秦安道屍身,旁邊蹲著的官員。以及守在旁邊身戴長劍一身銀鎧的司沐。
見這邊一行人過來,幾個刑部的官員和羽林軍以及仵作紛紛起身行禮。
“下官參見太子殿下,參見太子妃娘娘。”
李臻走到秦安道身邊,看著慘白的秦安道屍身,皺起了眉。
“可查出了什麼?”李臻開口。
“正在驗,尚未結論,不敢妄斷。”其中一個年紀稍長,頭戴兩梁展腳襆頭,腰帶一爿銀魚符。
溫青梧目光終於從屍體的麵部收回,看向說話的人。銀魚符,五品至三品官員所帶。兩梁襆頭亦為五品之上官員所戴。刑部任職的,侍郎麼?
估摸出身份,溫青梧再將目光轉向旁邊的另一個。
“把腿放平。”旁邊的蘇錦禮開口道。
溫青梧聞聲,轉頭隻見蘇錦禮身後跟著的內侍蹲身將屍身擺得端端正正。接過其中一內侍遞來的豬內皮製的白手套,在溫青梧詫異的眼光中,蘇錦禮帶上,蹲了下來。
此刻,溫青梧終於知曉為何蔣德妃會讓貴族閨秀且還是太子妃的蘇錦禮跟過來了。
“屍身隻僵五分,半個時辰至一個時辰內死亡。”蘇錦禮蹲在旁邊,按著屍身裸露在外的肌膚。
溫青梧震驚地看著蘇錦禮。
“麵色異樣,記。”蘇錦禮臉靠近屍身,仔細地盯著那指尖,放下。目光思索。
而後又查探了起來。
旁邊的幾個仵作和刑部官員在李臻的示意下,跟著蘇錦禮一起查驗起屍身。
雖未生作男兒身,卻自認為有一腔男兒豪邁和胸襟抱負。饒是如此,溫青梧也未曾想過會親自上前去查看屍身。
雖心是男子,身卻已為名門嬌閨之女,又是宮苑貴人。
女子如何能碰這些?
前一世,她身在名門望族,雖不用遵守女子三從四德,卻見過太多足不出戶的人,周身親眷姊妹們,無一不纏足藏嬌。一生出門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更不說是眾目睽睽之下,以大內皇宮東宮正妃的身份來驗屍了。
對她來說,談不上對錯。卻是無比震驚的。
溫青梧震驚之色慢慢斂起,低垂著眉眼,看著全神貫注地檢查屍體的蘇錦禮。她黛眉彎彎似柳葉,臉上沒有她們這些宮妃或是嬌俏小女兒一般的誇張妝容,額頭沒有貼梅花鈿,臉頰亦沒有敷胭脂紅。
在船舫上一眾敷粉描妝的鶯鶯燕燕中,顯得格外清麗脫俗,絕色出塵。
他們常說,古人似蠻夷。未曾教化,不知男女大防,不知男女七歲不同席,不知三從四德。
而此刻,當自己身為女子身處其中後,再看眼前目不轉睛查看著屍體的蘇錦禮,她似乎想通了些什麼。
雖等同於千年前的古人,比之她這個身在明朝的人來說,實則更加包容,更加自在。
或許,前一世,再懷想千年前。
懷想千年前的盛唐景象,其實不在於那幅員遼闊的疆域,不在於“萬國衣冠拜冕旒”的天朝風範。而在於李白的詩,王維的畫。在於王翰醉臥沙場的瀟灑豪放,在於李義山那不可救藥的浪漫與深情。在於數萬民間女子郊外踏歌放舞時那明媚動人的笑靨……
“怎麼,你也看出什麼了?”身後突兀的聲音響起,語氣散漫,像極了老相識的閑談。
這聲音打斷了溫青梧的思緒。她轉頭,看向不知何時走到自己旁邊的李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