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同殿的百官,就連旁邊偏殿宮妃們的嬌笑聲都小了下去。似乎感覺到這邊有什麼事兒,紛紛放低聲音側耳靜聽。
尉遲敬德粗神經似乎毫無察覺,赤裸著胳膊,轉身將脊背隻對著貞德帝:“臣跟隨陛下征伐四方,身經百戰,如今身上留下的都是刀鋒箭頭的痕跡。如今天下已經安定,便開始懷疑我要謀反嗎?”
尉遲敬德脊背上滿是傷痕,就像是黃土地上幹涸的溝壑,一條條凸起的傷痕縱橫交錯,可怖而震撼人心。
貞德帝看著尉遲敬德的脊背,流下眼淚,啞著聲音道:“你穿上衣服,朕絲毫不懷疑你,所以才跟你這麼說,何必這麼惱怒呢?”(注1)
尉遲敬德也跟著紅著眼眶流下了淚水,顫巍巍地跪了下去:“臣跟著皇上征戰多年,該上的戰場也上了,該做的事也坐了。今請罪不能再侍奉陛下,有負陛下期望,往陛下降臣浮華紫袍,還臣白身,以養天年。”
貞德帝聞言詫異又氣,道:“朕不過是問了問你,敬德你這是在責怪朕麼?”
尉遲敬德垂著頭,抹了一把鼻涕與淚水。今日來時,他便做好了卸下一身權力的準備。隻是沒想到將好在這宴會上讓陛下發作了。也正好,不用他在找借口了。
隻是一想到往日多年的追隨和侍奉,終究是不舍的。
“臣侍奉陛下,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君無錯,何以怪君?隻是臣老了,老了啊皇上。”尉遲敬德說著,嗚咽起來。他是真的老了,以至於眼花耳鳴,連成日在自己眼皮子地下的二郎都看不住,也沒有聽到一點兒關於他的風聲。
就是因為他老了,管不住尉遲家的人了。才讓他的兒子竟起了背棄了自己君主之心。
“臣老了,頭發都白了一半,再也拿不動長戈鐵矛了。也無法與皇上在征戰沙場了,臣再無用處,又還有什麼資格站在陛下的身邊呢?”
貞德帝張嘴,還要想說什麼。隻聽尉遲敬德聲淚俱下,大聲道:“看在臣跟隨陛下多年的份上,就請陛下允了臣吧!臣已近知天命之年,隻想平靜度過晚年生活。”
貞德帝看著尉遲敬德,張著嘴想要拒絕,目光觸及尉遲敬德彎曲的脊背,和那斑白的鬢發,怎麼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良久,長歎一聲道:“削你官職是不可能的,養天年麼,也不能。不過夏州幽靜,民風淳樸又安分,少有事端。”說著轉頭衝著李建誌道:“傳朕旨意,封尉遲恭為夏州都督,統管河東道。
如有一日你看厭了夏州,或是懷念京城。朕立時將你調回來加封官爵。”
“臣,謝皇上隆恩!”尉遲敬德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