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時,眼前卻是一片廢墟,皎潔的月光殘忍的照亮大地,斷牆,殘瓦,焦木清楚的佇立在眼前,往日的楊柳莊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雙親過世了,自小長大的家沒有了。這個世界上仿佛再也找不到自己歸去的地方了。
他頹然的跌坐在地上。^^
不知什麼時候,身後來了一個人,靜靜的站在一丈開外,沒有再靠近,可看見楊君淮猛的跌倒,又忍不住向前幾步。
這兩個人一前一後,一站一坐,全都麵向廢墟,不言不語。
忽然,楊君淮歎道:“我曾經對你說過,我對自己的感情從來沒有後悔過,哪怕是失去一切……”
李炎咬咬下唇,沒有說話,楊君淮又自嘲的笑了一下,說:“大概我口出狂言,老天爺要懲罰我,就真的讓我失去了一切,這是不是報應呢。”
或許是他話裏辛酸的含義,或許是他了無生意的口氣,或許是他脆弱的背影,這一切讓李炎再也忍不住了,他猛的跑過去,從背後緊緊的摟著他,竭力呐喊:“君淮,你不要嚇我,你沒有這些,你還有我啊。”他的雙手握的那麼緊,好象深怕楊君淮就這麼消失在月光下一樣,從此離他而去。
楊君淮轉過頭,沒有焦距的眼睛掃了掃他的臉,無力卻毫不猶豫的想扯開他的手,說:“不,你不是,我怎麼會為了你這樣的人,寧願放棄所有,你根本不值得。”
從來沒有過的恐懼籠罩在李炎心頭,他越發抓緊自己懷裏的人不讓他離開,還不斷的在他耳邊哀求:“不要,不要放棄我,君淮,別放棄我……”情不自禁的,十年沒有流淚的他已經淚水滿麵,一滴一滴打濕了君淮的衣服。
楊君淮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依然無力卻又堅持的想掙開他的懷抱。忽然,他猛的咳嗽一聲。李炎的胳膊上感到一股溫熱的液體,他強扭轉君淮的身子一看,楊君淮滿手的鮮血,臉色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慘白。
寧家兄妹心急火燎的趕到高坡,正好看見這一幕,李炎已經嚇呆了,寧靜臣一皺眉頭,猛的上前推了他一把,喊道:“還愣著幹什麼,丫頭,你帶他回去,安頓好了,我這就去請大夫。”
李炎被他一言驚醒,抱起楊君淮,乖乖的跟著寧鬱潔回去。他們前腳走進,後腳寧靜臣就帶著大夫來了。
這位大夫前幾天也給楊夫人看過病,和楊家也熟識了,二話不說,就給楊君淮把脈。所幸,楊君淮隻是最開始嘔了口血,臉色差了點,神智卻清楚,高坡回來,他就木然的躺著不動,任由身邊的人擺弄。
大夫診完脈,拈須說:“沒什麼大病,楊公子的身體原本很好,就是這兩天累了些,外加上夫人一走,家裏又出了不幸,一時氣急攻心,才會嘔血,我給他開個調理氣血的方子,喝了便好,不過,病由心生,凡事不要讓他悶在肚裏,你們要多和他說說話,順順氣。”
寧靜臣送大夫走,寧鬱潔按方子抓藥回來煎,隻有李炎一個被留下來,他坐在屋子角落裏,呆呆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寧靜臣回來了,寧鬱潔也端著剛煎好的藥進來了,她坐在楊君淮床邊,輕輕說:“楊大哥,把藥喝了吧。”楊君淮搖搖頭,把臉側到一邊,寧鬱潔嘟起嘴巴說:“楊大哥,這可是小潔第一次煎藥呢,你就喝了吧。”楊君淮往下躺了躺,說:“現在不想喝,你放著吧,等會我會喝的。”寧鬱潔為難的看看寧靜臣,也不知道這碗是放還是不放。
寧靜臣勸道:“子吟,藥涼了就不好了,我知道你心裏難受,說出來讓我們聽聽,會好受些。”楊君淮翻身睡下去,悶悶的說:“我沒事,一切想開就好了,我馬上就能想開了。你們讓我靜一靜吧。”
寧靜臣歎了口氣,說:“你能想開就好,可是藥一定要喝,你才嘔過血,要是再犯落下病根,怎麼辦才好呢?喝了吧。”他用力扳楊君淮的肩膀,寧鬱潔借機端碗過去。
楊君淮推脫不過,掙紮著用力一揮,正好撞上寧鬱潔端的碗,她一個拿捏不穩,那碗當的一聲,摔在地上,碎了。一屋子人誰也沒想到,都呆呆的看著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瓷碗。寧鬱潔眼圈有點紅,她一個大小姐,從來沒有幹過什麼家務活,就連她老爹都沒有喝過她親自煎的藥,沒想到生平第一次煎的藥就被這麼打爛在地上,她委委屈屈的站起來,喃喃說:“我再去煎一碗來。”楊君淮心裏有所動,卻話到嘴邊說不出來。歎了口氣,他像散了架一樣,把頭靠在床欄上,左手蓋住自己的雙眼。
寧靜臣也在心裏歎了口氣,雖說大夫叫他們多和子吟說說話,可心裏的焦慮的事怎麼能說的清楚呢,身在事外的他們又怎麼能解決子吟心裏最煩悶的事,掃了眼縮在牆角的李炎,唉,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須係鈴人呢。
仿佛下定決心似的,李炎忽然從牆角站了起來。他解下綁在背上的長包袱,放在楊君淮床邊,可楊君淮依然那樣躺著,沒有理睬他,李炎隻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裏。
寧靜臣在一邊,看兩人這樣僵持著,就順手把包袱打開,布一層層被揭開,裏麵的東西也慢慢露出原形,長長,細細,是一把長劍,劍鞘暗紅色,邊上刻著古樸的花紋,柄上鑲著一塊通紅閃亮的寶石,透過看,隱約是天然形成的古篆“驕炎”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