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也就是一九九六年的那個冬天,很平常的一個上午,陽光灑落在地上,給北方這個寒冬臘月的小城帶來了些許溫柔,白忠武像平常一般,淩晨五點起床然後跑了五十公裏的長跑之後,回到家裏把剛從井裏打出來的還冒著寒氣的涼水往渾身冒汗的身上傾瀉而下,那一下子冰爽之後,簡單的衝洗一下,吃完早飯,就騎著他那輛永久牌破爛貨,叮叮當當的走出了家門往昌城三中旁邊自己的攤子駛去。
白忠武覺著這樣的生活其實挺好的,至少比當什麼狗屁保安強多了,來修自行車的除了三中的學生們都是棉紡廠的工人們,大家都是工薪階層,沒有什麼瞧起瞧不起,都是憑本事掙錢沒偷也沒搶,有毛課丟人的啊!至少白忠武從來沒有覺得自己丟人過,雖然有時候父母也提醒過他,說他一個二十歲的小夥子怎麼能去擺地攤修自行車呢,要不去沿海闖闖,但是被他給拒絕了,白忠武清楚家中的狀況,雖然不怎麼困難,但是也好過不到哪兒去,他走的這七年家裏又添了一個可愛的妹妹,那時才剛四五歲,甭提多可愛了,剛上來見到白忠武的時候還有點認生,一個月之後整天就跟在白忠武的破自行車後麵“哥哥,哥哥”的叫個不停了,所以白忠武發誓一定要讓自己這個可愛的妹妹過上好日子,這也是他不離家的原因之一,孔老夫子曾經不是說過嘛“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
白忠武那天吧攤子擺好,開始了自己新的營生,白忠武是那種不愛說笑的人,這也和七年的少林寺的磨練有關,一般心性堅忍的人都不會是那種油嘴滑舌的人,他們隻會用行動去說明一切。
那天的陽光很好,就是風很大,空氣中帶著一種肅殺凜冽之氣,白忠武仔細觀察了一下,用以前少林寺老師傅的話來說,今天的天不平靜,意思是有事兒要發生,其實無論有沒有事對於白忠武來說都是無所謂的,再有什麼天大的事兒又和他一個擺地攤修自行車的有什麼關係,但還別說,這件事兒就和他一個擺地攤修鞋的有關係了呢!
白忠武那天修了一天的自行車,到了傍晚黃昏的時候正打算收攤回家吃晚飯呢,不知怎麼回事有一大幫子人往自己這邊走來,從他們走路的姿勢就可以看出來一群人沒有幾個好鳥,他們來的時候還推了一輛爛的不成樣子的自行車,究竟有多爛,白忠武這個木訥的人還真形容不出來,這麼說吧,除了有一個架子之外,其他幾乎毛都沒有,甚至連車軲轆都沒有,與其說是推著來的,不如說是扛著一個車架子來的,見了那輛自行車之後白忠武才明白什麼叫爛,本來人家都說他的自行車爛,因為他的自行車除了鈴鐺之外隻要一騎起來全車上下沒有一處不叮叮當當作響的,可是見了他們扛來的那輛犀利的自行車之後,白忠武終於明白了爛的最高境界了,爛的最高境界就是不發出任何聲響,因為它已經沒有發出聲響的能力了!
那一大幫子小混混約莫有十二三個吧,他們大多和白忠武差不多大,也就是十八九二十來歲的樣子,不過他們的氣場和白忠武比起來可就差得遠了去了,白忠武雖然一句話不說,但是那種氣場隻要是經曆過大場麵的人都會有一種泰山壓頂的壓抑,可是那群小混混雖然嘰嘰喳喳罵罵咧咧的確一點霸氣都沒有,甚至連混子應有的痞氣都沒有,有的隻是流氣,流氓的流氣。
一幫子人來到白忠武的攤子前,把那個自行車架子往地上一扔,其中的一個帶頭的指著白忠武咋呼道:“喂,修車的,把這輛自行車給我修好了快,哥幾個還等著騎呢!”
白忠武正收著攤呢,要是一般的修車人來白忠武還真打算加加班給修了,在少林寺當了七年的俗家弟子也不是白當的,那思想境界,比那些整天喊著為人民服務卻在暗地裏蠶食老百姓血淚錢的貪官們高了不止一個檔次,可是今天的這幾位爺白忠武還真沒打算伺候,因為他雖然沒有抬頭看這一大幫子人,但從腳步聲以及講話的語氣他就可以判斷出來,這一夥人來者不善!
白忠武停下收拾攤子,先是低頭瞥了一眼,那個屍骨無存的自行車車架子,兩個車圈沒有了,腳蹬子也沒有了,甚至車把都殘了半邊,那哪是自行車啊,簡直就是一堆廢鐵,然後抬頭看著那個和自己說話的小混混冷冷的回答道:“這車沒法修,你們推走吧,我要收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