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我很惡毒?”說著,小安輕飄飄地笑了,“我本性就刻薄,不是你想象得那麼容易,隨便談談話,買顆星星,就能將我變成一個善良的人。魔術都是騙人的,這是個沒有奇跡的世界。”
顧展澎心裏長長歎口氣,沉默隻會讓小安更加囂張,過一會兒,不知道又套出什麼歪理論,怪道理。他把望遠鏡挪到一邊,窗簾也拉到最兩側,巨大的窗戶,呈現出大片的冬季的夜空,深色湛藍裏透露著一點一點雪白雪白的光。
“生活是一個過程,即使提前知道了結果,一樣要走下去,所以,看得太透,有時候,倒讓這個過程失去樂趣。再說,生活不是沒有奇跡,相反,是充滿了不能預測的未知。就象你的那顆星星,你抬頭也許看不見,可並不表示它不在,相反,它在你視野之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不停地轉動。小安,一輩子很短暫,也很漫長,你的生命才剛剛開始,隻有打開你的心,才能享受生活中的探索,你恐懼的負麵傷害,其實,並不象你想的那麼多。”
葉承安仰望天空,那一片璀燦之中,有一顆星星,有一點光芒,是屬於自己。它有沒有屬於自己的恒星?又或者,它被星係拋棄,無邊無際的宇宙裏,孤單飛行?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永無盡頭,永遠在路上……他的心顫微著敞開一道縫,第一眼看見的,是顧展澎鼓勵的眼神。
葉承安坐在鋼琴前,眼睛看著窗外馱著雪的枝葉,他跟顧展澎認識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彈琴給他聽。他抿著嘴,稍微側了側頭,雙手終於摸上琴鍵,左手先是跳著彈了幾下,右手也隨意地撥了幾個音符,又停下來。顧展澎在站在一邊,從稍高的角度觀察著那張年輕的臉龐,思考時迷人的專著。終於手指頭的運動連貫起來,顧展澎不禁感到一種驚異,可能是因為個人沒學習過音樂的原因,他沒想到那一雙手,在黑白的琴鍵之間,能創造出這樣的悅耳和諧。他並沒聽出這是什麼曲,隻覺得格外清爽流暢,很短,象是夜晚輾轉時偶爾做的一個短暫而美妙的夢。
“我彈得好麼?”葉承安沒站起來,坐在那裏揚起黑眼睛問道。
“我覺得,好得不能再好了。”
“如果不喜歡,怎麼可能彈得好?” 笑了,卻不是嘲諷顧展澎對音樂的無知,象是鼓足了心中的勇氣,葉承安說:“我其實從來沒喜歡過彈鋼琴,也不喜歡畫畫。我的路是別人指好的,明裏的,暗裏的,很多規則,隻要我乖著照辦了,他們就不會找我麻煩。我既沒有反駁的勇氣,又不甘心被他們指使,所以我遵守著他們的要求,也用另外一種方式表達著我的不滿。我嘴巴壞,說話刻薄,心理陰暗,為人惡毒。如果我想,我可以讓他們非常不舒服,會把氣氛弄得難看,大家不歡而散。所以,他們不敢常來,但同樣,葉家孩子都有的,他們也不會給我,在他們眼裏,我始終不是正牌的葉家人,我是一個女人為了葉家的錢財,偷著生下,用來要挾的籌碼,對他們而言,我一直都是危險的。”
顧展澎為了聽到的一切,感到難過,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對待生活不應該是這樣的態度,另外一方麵,他也覺得欣慰,小安終於肯打開心扉,這是痊愈的開始,也許這條路很長,可終於還是邁出了第一步。
“剛才的曲子叫什麼?”他試著轉移話題。
“哦,”葉承安如釋重負,原來這些話於他,也是種負擔,說了,倒解脫了不少束縛,“名字還沒想好,好有幾處要修改,等我寫好,想出名字,再給你彈。”
“是關於那顆小行星的?”
葉承安點了點頭。 ╩思╩兔╩在╩線╩閱╩讀╩
人與人的相處,有時候需要契機,拉近兩人的距離,顧展澎是第一個人,與葉承安的距離接近到,可以分享心裏的世界。天漸漸地不那麼冷了,這半年都是冬天的都市,開始慢慢嗅出春的氣息。顧展澎不加班的時候,會去學校接葉承安放學,有時候送他去繪畫老師家裏補習,有時候帶他去城裏新鮮的餐館吃東西,有時侯也會直接送他回家,陪他寫作業或者畫畫彈琴。不知不覺地,他與小安的相處時間,甚至超過了跟女朋友的約會,而他並不自知。季節轉換,人也跟著輕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