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小男孩光著身子走了出來。
他不會用沐浴乳和洗發水,不過能用熱水衝一衝身子就已經很滿足了。舉足無措的孩子瞪大雙眼看著林恒與萬,兩隻手無處安放,隻得相互交叉不停地絞著。身體兩側的肋骨根根分明,營養不良使他腹部積水,肚子挺了出來,像隻鼓氣的青蛙。
林恒挑了一件幹淨的衣服丟給小男孩,沉默地走進了浴室。
小男孩笨拙的穿上衣服,兩根手指卻極為熟練地替自己挽好衣袖,一瞧便知他已經擁有這雙殘缺的手很久了。
萬抖了抖眉毛,沒有給他好的臉色。
等到林恒出來,看著萬躺在床上,小男孩站在牆角瑟瑟發抖,瞬間無語。
“我沒打他。”萬主動說道。
林恒點點頭,示意他自己知道了,朝小男孩招了招手。
小男孩小步小步蹭了過去。
林恒彎著腰,從抽屜裏麵找出了一塊當地製作的糖球放進小男孩的手中。
“告訴他,等到吃完飯就自己走吧。”
萬看著正在玩糖紙的小男孩,手上捏著紙的邊角抓來抓去,一邊玩一邊笑,儼然是把這張毫不起眼的糖紙當成了他得到過的最好玩的玩具。
他望著小男孩燦爛的笑容,聯想起自己小時候甚至連一張糖紙都沒得到過。
萬沉默了,沒有把林恒的話翻譯給小男孩。
“你喜歡這裏嗎?”
林恒靜靜地看著萬,話中的意思遠不止表麵膚淺,他的一雙如鷹般銳利的雙目直視著萬的內心。又有誰會喜歡這種暴力血腥的低俗場所,內心的服從不過是自我安慰尋到了容身之地,更是骨子裏的自卑限製了他的未來。
“我不可以離開。”萬低下頭,像是回答更像是告誡自己。
曾不止一次因為膚色問題,萬被組織內的各色人馬欺負過,但從未有人出手幫助過他。林恒在小男孩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二人走出了窄小的房間。
萬向後躺倒,望著被雨水浸得發黃的天花板。他並非是不明白林恒的用意,對方向自己拋出了橄欖枝,接與不接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間。
年輕人轉了個身子,皺起眉頭,自始至終林恒都沒有掩蓋過準備離開的想法,自己又是迪拉瓦派來監視他的……萬騰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氣憤的握起拳頭狠狠地錘了一下,立刻翻身下樓去找林恒。
林恒正在聽老板講話,身後闖入一道急切腳步聲,下意識轉過了頭。
萬呆愣愣的看著孤身一人的林恒,張了張嘴:“那……那個小男孩呢?”
“走了。”林恒睨著他,萬總覺得那截目光中含有嘲笑的成分。
萬立在原地,用二人最為熟悉的語言道:“我會告訴迪拉瓦的。”
林恒點點頭,轉過頭去繼續費勁的和老板交談。
M國的清晨透著股蝕骨涼氣,風往肉裏鑽,總想著把人逼回溫室內。
而季和穿著一件貼身短袖,外麵套著件黑色教練服像是感覺不到溫度一般,與麵前身披呢子大衣的韓睿形成鮮明對比。季和低著頭認真聽韓睿講話,經過昨天一事,對他的排斥感稍微減弱了一些。
“不要忘記,你們的首要任務是活著,然後把人帶回來。”韓睿淡淡道,頭發沒有梳得像往日般根根分明,多了幾分親近。
季和看著與父親年紀一樣的韓睿,點下了頭。
韓睿指著直升機,說:“去吧。”
季和走了上去,卻聽到身後的韓睿輕聲說道:“季和,旭東的脾氣你知道的,你比他理智,凡事多勸這些。”
季和低著身,立刻應道:“我會的。”
駕駛員坐在前麵,大聲喊道:“坐好!這就出發了!”
螺旋槳由慢轉快呼呼地絞了起來,巨大地破風聲震痛了人的耳膜。韓睿看著機艙,心中忽然多了股莫名的情緒,卻又被他自己極力地壓製了下去,男人轉過身帶著副手率先離開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