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樣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的,雪拿了兩隻黃玉雕成的扳指,遞了一隻給霜。“這扳指可珍貴了,是皇爺爺親手從手上摘下來的。原本我不收,皇爺爺要我別客氣,我說『雪不收不是對皇爺爺客氣,而是我與霜是一體的,我有的東西霜一定也要一份。這扳指如此珍貴,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隻來了,所以我不收。』皇爺爺聽了讚我懂孝悌,隔了兩、三天再把我叫了去,竟多了隻一模一樣,分毫不差的扳指。”說著拉過霜的手,把他那隻套進霜的左手拇指,再自己載上自己的那隻。
霜聽了沒說什麼,心底卻是很受用,但為的倒也不是手上那隻珍貴的扳指,而是雪的那句『我與霜是一體的,我有的東西霜一定也要一份。』就隻這份心意,便已甜得令人心頭一陣酥軟。
之後雪又一件件細數桌上成雙成對的寶物,有些是皇帝或蘭妃喜歡雪,賜給雪的;有些是雪提了霜的好處,皇帝賞給霜的,但不管是賞給誰,總是一次賞給兩人份。
雪你一件、我一件地細數著,霜沒怎麼注意那些個寶物,隻靜靜地看著他。眼前這個人是他的雙生胞弟,與他有著相同的血源、相同的容貌,卻是與他如此地不同!那般地溫柔貼心、那般地純潔善良、那般地寬容大方……隻要看著他,就覺得自己這一生是值了。
是值了,隻是……隻是他還貪心地想要再為自己做件事……就一件……否則還真不能甘心呢!霜心底暗暗想著。
人的心是不是總是這麼不滿足?昨天今天,就多了一分妄念;今天明天,是不是又想求什麼?隻是……明天。他還能有明天嗎?
“想什麼呢?”見霜又恍神了,雪不滿地嗔道:“我們很久不見了,就陪我一日也這麼為難嗎?”
說這世上最了解雪的人,莫過就是霜了。霜知他不是在生氣,而是在撒嬌,現在倆人身旁也無外人在側,便伸手去摸他的頭頂。“是是,是我不好,你說什麼我都由你了,這可好?”
雪從數年前開始,便不讓霜像哄三歲娃兒似地摸他的頭,本以為他會躲開,可他竟是乖乖端坐著給霜摸頭,道:“你說真的嗎?”
霜見他這樣,好笑地問:“怎麼了?”
與霜的美豔倔強相反,雪一雙杏眼水靈水靈的,清靈美麗地令人見了便會自慚形穢。而此時,這如同外番進供的琉璃珠般,晶瑩純透的眸子正映在霜的身上。連同雪特有的,溫和而柔軟的語調,一同包圍著他。“你讓我吧。”
雪這句話沒頭沒尾,可霜又怎會不懂……怎能不懂……
原本他就想著,若是雪能不提那日的事,不知該有多好?可發生過的事情便是發生過,不是你捂住耳朵、遮住眼睛,裝作未曾發生便可以幸免的。也許霜隻有在此時才會希望雪能世故些,若是雪夠世故的話,也許便會將那一日的事裝作不知道了。然而若真是如此,那他也不是自己一路細心嗬護著的雪了。
“霜,我愛你。”雪續道:“我們打出生就在一起,分享彼此一切,我願意將我所擁有的一切與你共享。但是你知道的,人生中總有一、兩件事物是無法與他人共享的,感情便是其中一項。”
與原先預想的,雪所會說的話不同。霜聽著,突然一陣頭暈目眩,他頭皮發麻、雙眼發黑,兩隻耳朵起了細細地耳嗚,全身的血液像是一瞬間全衝上腦袋,漲得頭疼得像是要炸烈。
雪咬著下唇,微微紅了臉頰,像朵初綻的小桃花:“表……他是喜歡我的。其實我從兩、三年前就知道了,隻是我有些害怕,所以他不說我也不提,可是分開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總覺得……如果是他的話,我應該也是可以……可以……”
隨著雪的話,一字一句,霜的不適也一點一滴地累積。這個人是雪,是他一路嗬護著的……雪……
“總之,你讓我吧!你一向讓我的不是嗎?”
是啊!我向來都是讓你的,可這件事沒有什麼讓不讓,因為他從來就不曾屬於過我……不曾……
霜想要自嘲地說這句話,何耐全身氣血翻湧,光是要在雪的麵前假裝無事便已耗盡所有的力氣。
『不行!絕對不能在他的麵前……』霜想著,咬牙由椅上站起。這不是第一次了,雖然這次的情況較之前都還嚴重些,可他那麼多都能撐過,這次也一定可以……一定可以!
雪見霜不答話,轉身就走,以為霜不肯答應,急切地喊著:“霜、霜。”然而霜光是要撐著彷佛已經不屬於自己的身體,就已經極為不易,又怎麼會去注意雪的呼喚?更不用說在他離去的背後,雪那一向清靈的眼眸所夾雜的,一絲絲不甘與怨懟。
霜身子微晃,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雲端。好不容易撐回了霜月宮,才踏進宮門一步,便“咳!”地一聲嘔出老大一口鮮血,染紅了地板、也染紅了霜一身雪白宮衣,緊接著“碰”地一聲昏了過去。
第37章
37
還沒夏天呢!這天氣就已經是熱得驚人了,曬在人身上都像是火炙一般。受天氣的影響,今年的植物也生得極快,彷佛像是要掙脫某種看不見的束縛似地,拚了命地伸長著枝芽。殊楠一身箭衣,騎著快馬奔過驛道時,兩旁的樹枝、樹葉給風吹得沙沙作響,樹上蟲嗚鳥叫,好不歡快,可他沒心情欣賞,專心誌致地趕著路,一心隻想早些回到冬王宮殿,隻怕隻早上一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