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一絲清靈。
“霜……是你嗎?霜……”
突地意識到這並不是幻覺,霜渾身一個激靈。
“霜,回答我。”
隨著呼喚,勉力睜開一絲眼縫。透過床邊圍起的白色紗帳,隱約可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向自己走來,那身影是那麼樣熟悉、那樣強健的。霜的腦子瞬間清靈了起來,幾乎可說這些日子以來最清楚的一刻,然後一股驚慌倏地湧上心頭。他慌亂地道:“不……別過來。”聲音細微而脆弱,卻已來不及阻止那高大的身影掀開床簷的素白紗帳。
霜咬著蒼白的下唇別開頭,身子僵硬地縮起。也不知為何?此刻的霜極不願見殊楠,倒也不是怕……不!是怕,隻是不是害怕殊楠,竟是害怕讓殊楠見到自己些刻的模樣。
殊楠又怎能知霜的心情,此刻的他隻迫切地想確認霜的存在。早上天剛蒙蒙亮起時,他便迫不及待地入進峽穀,好不容易找到了曹隱白所述的地方,他欣喜若狂。隻一想到即刻便可見到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就連可能有的伏兵、陷阱也顧不上,一間間地翻找著原本就不大的小屋,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霜,是你嗎?你讓我看一眼,讓我看一眼……”不顧床上人兒僵直的身子,殊楠整個上身都橫了過去,雙手捧著他的臉直想看一眼。
想見他,還是不想見他?事發得太突然,霜也說不得準,不可否認的是,這些日子裏他的確有些懷念殊楠的擁抱了。那天。圍場防風林裏被狙擊的那天。那炙熱的胸膛、堅定的手臂,不知幾次出現在霜的夢裏,又不知幾次?讓霜深深惋惜為何時光不能就此停留在那一瞬間。而現下霜唯一能確定的,便是自己極度不願意讓殊楠看到他此刻的模樣。
即便這幾日歡姑都沒讓他照上銅鏡,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必定駭人!那比八旬老翁還要雪白的發絲不說,裸露出衣袖的肌膚也是乾枯又臘黃的,此刻的他……此刻的他……
尖酸苛薄的一麵、冷酷殘忍的一麵;下作的姿容、承歡的醜態……一切一切難看的模樣不都已經被看過了嗎?更可以說他是世上最最懂得他的醜陋麵的人,可無論如何,霜便是不想讓殊楠看見他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貌,反倒情願他隻記得自己怎麼撒潑、怎麼使壞算了。
雖然心中另有一個念頭,想著:『其實就是讓他看盡自己的醜態又如何!再怎麼難看的模樣他不都看過了嗎?』可就是無法坦然實行。
如今是什麼變了……是什麼不一樣了……是什麼讓他變得不願意了?
霜無法說自己全然不懂,可又不敢說自己明白。十年的愛恨情仇,兩人之隔何止千山萬山?縱是明白了,又能如何?
“不。”細細喃呢,脆弱得幾不可聞。然而就是平時也阻擋不住的人,又怎會被這小小的抗拒擊敗?殊楠的雙手既溫柔亦強勢,強迫著捧過霜的臉頰。“是你…是你……霜…霜……”雖然掌下的人兒白發蒼蒼、肌膚蠟黃,枯瘦得完全看不出半點原本美好的模樣,殊楠仍是認出了心上人。
如同對待珍稀至寶一般,小心翼翼地碰觸著單薄的人兒。殊楠細細呢喃,聲音是顫的,手也是顫的。額頭擠開霜寬鬆的襟口,以臉頰蹭著那單薄的,已經不能算是個『人』該有的微涼胸膛,細細感受著那底下傳來的脆弱心跳,然後再也止不住地全身劇顫起來。
第47章
47
“活著……還活著……活著……”活著就好,活著就夠了。有心跳的、會呼吸的……還活著的。殊楠埋在霜胸`前喃喃自語地說著,卻怎麼也止不住顫唞,卻是這些日子所壓抑的,可能失去霜的恐懼終於在此刻一口氣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