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段(1 / 3)

道為什麼,我的肺裏燒起一把火。我轉身衝下旋梯,梯麵太窄角度太陡,我差點就被自己的腳絆倒。我一路推開身前的障礙物,擠過鼓噪的觀眾,我變成一隻兩眼充血的公牛,決心刺死那些不知死活的鬥牛士。

11.

花房的門沒鎖,一推就開了,我止不住衝勁,險些又摔個正麵著地。

三個男人麵麵相覦,然後一齊轉頭向我,像是盯著一輛撞碎玻璃衝入賣場的肇事汽車。

一個男人閉起驚訝的嘴巴,把白蘭地酒杯從桌上拿起來又放回去;另一個男人緊盯著我,把洗飛出去的撲克牌一張一張撿起來;斑比清了清喉嚨,言不由衷的說:哈哈,來得正好,一起玩吧?……傑,斜坐在羊齒厥前麵的貴妃椅上,左手撐著身體,右手搭著椅背,眼睛在笑。我的背後傳來嗡嗡的騷動聲,有人向前推擠,有人問發生了什麼事啊。

我的臉頰燒燙,背脊冒汗,自從中二體育課在泳池裏被鴨子脫掉泳褲以來,我還不曾當眾這麼糗過。我想說幾句機智的話化解危機,可是我的腦袋裏打滿了死結,我想扳起沒人敢惹的臭臉轉身就走,可是我不能留下傑一個人在這裏。

我沒有選擇,隻得悶著頭上前,一把將傑從羊齒厥葉堆中拉起來,用力扯著他的手腕,在眾目睽睽下離開別墅。

12.

大概是怕掙脫不開我,又擔心如果我不肯放手,兩人當麵撕扯起來會很難看,傑就這樣任我一路拖出大門。出了大門之後又走了一段路,他才扯開嗓門吼我:

“你這是搞什麼鬼?!”

我沒搭腔,放開他,到路邊攔計程車。

傑湊過來連推了我好幾下:“我,請,問,你,剛剛這樣對我是發神經還是怎樣?!”

一輛計程車靠邊停下,我推他上了車,自己也坐進去,砰的關上車門。

“你裝什麼啞巴?你他媽的真是不可理喻的白癡神經病!我真是他媽的B受夠你了!!”

“抱歉。”我說:“麻煩你快點開車好嗎?”

13.

我們在計程車上吵架。

不隻是吵架而已,我們互相破口大罵。

我是惱羞成怒得口不擇言,傑也比平常更要狠毒三倍,拚了命的盡往傷口上灑鹽。我在他嘴裏成了自私、無聊、反覆無常、思想混亂、舉止幼稚、不懂得尊重別人的愚昧1號沙文豬。

我沒有反駁他,因為在這之前我們就被雙雙趕下了計程車。

14.

我們站在人行道上繼續吵架。

和心愛的人吵架是件奇怪的事,你明明就不想傷害他,可是偏又因為太了解對方,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正中他的要害。

--你才是暴發戶情結的購物狂,你自卑,所以自大,你以為自己很會講話,很厲害?其實你隻是暴露出自己的無知而已,表麵上像在攻擊,骨子裏卻在撒嬌,這樣很低級你知道嗎?你恨不得所有的人都注意你,圍在你身邊色眯眯的看你,你以為你是千人斬是萬人迷,可是你知道別人看著你的時候心裏想的都是什麼?你知道嗎?!

在醫院裏被人呼來喚去經常覺得很累很煩,好在一閑下來我就會想到金黃色的蛋卷皮、裝小麥草汁的玻璃瓶、沾滿剃胡泡的細長手指,還有笑得甜甜往上翹的眼角。每當我一想到這些,就會忍不住自己對著自己傻笑。

我不明白,我這個戀愛病末期的患者,為什麼會對自己喜歡的人說出如此苛刻無情的話,那麼準確又那麼有效,讓傑一下子就麵無血色,嘴唇顫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