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隨即拿起掛在腰間的酒壺,遞了過去。
見他沉默著,小二倒也不怪,兀自接過酒壺,走進了內院。
自從一年前城外義莊裏的主人換了之後,滅度就隔三差五來這裏打酒,不多,每次隻要三兩。有時候,他真覺得,這個人很怪。從來不多話,卻時常會笑,既不得罪人也不討好人,打酒不去酒莊,偏要來他們這個普通的客棧。
現時未到晌午,客棧裏的人並不多,但仍有人注意到了門口的滅度,眼中有排斥亦有驚異。
想來,誰也不願與一個天天與死人打交道的人,有過多的交往。
對此,滅度早已見怪不怪,他能做的,隻有盡量地去忽視,去適應。
因為跛腳的關係,他不敢長時間直立著,隻得將身體斜靠在門板上。明媚的陽光,傾灑在他的半邊臉上,勾勒出美好的唇形,瑩潤而誘人。
小二很快打滿酒回來,滅度接過,掏出一塊碎銀遞給他,隨即默默的離去。
看著他蹣跚的背影,消瘦卻挺拔,孤寂而又清冷,仿若不屬於人間。小二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回了客棧。
義莊建在城外的荒野中,周圍皆是沒過腰身的雜草,加之那在微風中飄蕩的白帆與燈籠,將這裏襯托的更加荒寂陰森。
滅度提著酒壺,直接走過義莊,來到後麵的亂葬崗。
蹣跚的身影穿梭在裏麵,越過無數孤苦的墳塋,來到一處稍顯隱蔽的地方。看著眼前那塊石碑,他的身體忍不住一顫,緩慢地坐了下來。
兩年了,每每看到墓碑上那幾個字,心裏仍會痛如刀絞,身體不自覺冷地發抖。
滅度緩緩抬起手,輕輕撫摸著上麵的字,眼中閃著濃濃的思念與深情。
“小淩子,你為何要這般傻?”略微沙啞地聲音緩慢地響起,在荒涼的亂葬崗裏,顯得格外孤獨。
“當初為何不聽我的話,偏要將自己逼到這種地步呢?你可知,我還好好活著,好好活在這個世上,期許著與你見麵那一天。可是,你卻親手斬斷了我的希望,讓我日夜與一座孤墳為伴。你可知,每每午夜夢回,我有多痛苦,多想喝下那杯毒酒是我……”
說到情濃之時,滅度終於忍不住掉了眼淚,細微的抽泣聲,幽幽回蕩在周圍。
“今天是你的祭日,我特地去打了酒回來。我知道,他最討厭喝酒,所以我隻能用這種方法,逼你從裏麵走出來。”滅度擦去麵具上的淚水,打開酒壺,邊往地上倒,邊低低嘶吼著,“起來吧,小淩子,讓我好好看看你,我真的……”
“哎,你這又是何苦呢?”此時,旁邊忽然響起一道歎息聲。
滅度手腕輕輕一抖,轉頭看向來人,眼中不經意閃過一絲失望。
“嚴大人、範大人。”他喚了一聲之後,又轉過頭繼續倒著酒。
看著他這般模樣,何敬儒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走到他身邊,勸道:“本官明白,賢弟死地冤枉,本官也非常痛心。但是人死不能複生,你還是節哀吧。”
滅度唯頓了手,怔怔愣了一會兒,隨即又開始倒起酒來。
何敬儒搖搖頭,接過範德意遞給來的祭品,擺放在墓碑前,拿著香跪在那裏,拜了三拜。
“賢弟,這三年來,委屈你了。當年,你抗旨悔婚,皇上不僅刺死了你,還嚴令不得為你收屍立碑。為兄雖心痛,卻無能給為你與淩夫人建座像樣的墳墓,為兄真是沒用。”何敬儒說著,看了一眼旁邊另一座墳塋,心裏愧意更深。
亂葬崗地處偏僻,人煙稀少,除了衙門裏幾個固定的衙役,偶爾會來這裏埋葬那些無人認領的屍體。
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何敬儒隻得在此處,為淩家母子秘密修建了墳塋。
祭拜完之後,為了不讓滅度再如此傷懷下去,何敬儒主動提出要在義莊用膳。
“義莊簡陋,隻要兩位大人不嫌棄便好。”滅度深知他的用心,加之這一年來何敬儒對他處處照顧,自然也不會拂了他的好意。
何敬儒與範德意皆是抱拳一笑,隨著他回到義莊。
三年前,遊半生拉著慕容正跳下懸崖,結果自己非但沒死,還被涯下的河流一路推來了義莊附近。
被當時的義莊主人,項老頭所救。因其懂得一些醫術偏方,便一直為昏迷的他治療著。
當然,這些都是他後來聽項老頭所說的,因為他足足昏迷了一年之久,病情才漸漸所有好轉,悠悠轉醒過來。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當初的他不小心闖進了亂葬崗,發現了刻著小淩子名字的墓碑。從那時起,他便覺得自己掉進了噩夢之中。
起初,他並不相信小淩子真的死了,所以他不停地進城打探當年的消息,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答案。
那時,他幾乎要崩潰,甚至想過一死了之。若非項老頭拚命的阻攔,或許他早已與小淩子在地下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