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蒙幾次假裝路過孫權門前都被那人一臉煞氣的瞪回去,再溜到周瑜麵前時那人居然也是一般的表情,他沒勇氣再去孫策那裏碰晦氣,這種火冰二重天的狀態,到著實讓呂子明老實了好些天。

婚事放在了同一天,地點就是皖城的郡府,喜氣洋洋的人群喜氣洋洋的氣氛還有一點都不喜氣洋洋的周瑜一身喜服的出門就瞧見同樣一身紅的孫策,撇了撇嘴幾句話到了嘴邊琢磨一下自己都覺得牙酸,終究還是作罷,微微一欠身當先走出門去了,孫策卻似乎不怎麼在意,隻彎著笑邁開幾步與他並肩而行。

到了堂上才瞧見同樣裝扮的孫權,那個早已長身玉立的淺眸少年正被張昭拉著囑咐些什麼,看見他們過來,方才還淺笑著的嘴角忽然就掩去了笑意,鬱鬱的讓周瑜有些心疼,想他畢竟年幼,要湊過去安慰幾句,但看看滿堂的賓客終究作罷。

行禮時他聽見一旁的張昭在那扯著腔調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後夫妻對拜再抬首時瞧見小喬身邊的孫策,微微斜著身子正對著自己眨眼睛,眸子的深情無視了身邊的大喬滿堂的賓客唯唯落在了自己身上,哪怕時隔多年一人獨處時的周瑜回想往事,還能清晰的記得當日微醺的孫策帶著一臉痞笑湊在自己耳邊說公瑾,我們可是拜過天地的行過大禮的......

當夜的酒宴是少見的瘋狂,戎馬之人本就豪爽,孫策又是要跟士族交好,你來我往推杯換盞之間,周瑜再好的酒量也變得昏然欲醉,掃視全場時孫策已經被圍了起來□乏術,再瞟瞟另一頭的孫權,似乎是比自己還要淒慘,當即飲下了太史慈端來的一杯酒,就往孫權那邊走去。

已經微醉的孫權似乎沒分出眼前的來人是孫策還是周瑜,下意識的叫聲哥哥,手裏的酒已經隨著那人的動作漾出了幾分,呂蒙在一旁笑嘻嘻的添滿了,扯著賀詞又要哄著孫權再喝,半途被周瑜接下了仰頭一口飲盡,嘴裏卻道子明你越發胡鬧了。

呂蒙縮縮脖子毫無悔意,孫權似乎是清醒些了,看著身邊的周瑜忽然就拿過呂蒙手裏的酒壺斟滿了兩杯,自己拿著一杯另一杯交在周瑜手上,他說公瑾你我對飲一杯。

微涼的指尖碰在一起,周瑜下意識的接了,然後被那人握著手把酒杯湊在唇邊,彌漫的酒香中仰頭飲下,眼角的微光裏是孫權那雙淺碧色的眸子,西域貓仔一般的清澈靈動柔腸百結。

喜筵結束的不算晚,賓客散去時周瑜自己走在亭中,微醺的醉意忽然就讓他想起很多事,隻不過一樁樁一件件太多太瑣碎,翻來覆去的,卻也隻記得幼時與孫策在舒水畔的第一次相見,粼粼水波中那人笑得明朗的麵容,印在腦中再也揮之不去。

他那麼想著,正在挫敗的搖頭時卻忽然瞧見了那笑容的主人,此時正坐在那棵古老銀杏樹下的石桌旁,聲音裏有啞啞的醉意,他叫他,公瑾。

高牆外隱隱有個蒼涼歌聲,卻是巷口的說唱藝人,拿了喬家的賞錢喜酒,半夢半醒的唱著《飛鵠行》。

他說我們是拜過天地的,嘴角帶笑眼有微光,周瑜便立在那裏看他,耳邊還是那不間斷的歌聲。

今日樂相樂,延年萬歲期。

次日一早步氏就隨喬家姐妹一起返還了吳郡,連帶著後續清點出的物資和袁術劉勳舊部,浩浩蕩蕩的從皖城往吳郡開拔。

孫權酒量淺,昨夜裏跟周瑜對飲之後也不知道忽然來了興致還是著實躲不過,被灌得七葷八素的送回房中,等早上收拾妥當去尋孫策時,才發現前廳已經危襟正坐的排滿了部將,頗有些歉意的頷首悄悄坐去孫策身邊,發覺自己並沒有吸引太多的注意力才微微放鬆些,抬眼去打量自己兄長和一旁坐著的周瑜。

孫策和平日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多少區別,倒是一旁的周瑜精神有些萎靡,隻是那種懨懨的情緒隱在表情下麵,與旁人說話時尚且不顯,隻在孫策喚他時才略微透出那麼股意思來。

孫權不知道這倆人昨晚上是不是趁著自己酒醉又做了什麼,隻不過眼下聽孫策一本正經的部署將領準備攻打黃祖,周瑜當初帶來的巢湖水師此番必然會派上大用場,於是那人情緒雖然不佳,可是說起江麵部署進軍知道偏又意氣風發的讓人錯不開眼睛,呂蒙先前已經被周瑜要到了自己麾下,便理所當然的做了那人副手,太史慈不善水戰,便隨著程普等人跟了孫策,孫權在一旁聽著,那倆人似乎已經商討了千萬回,一般部署下來配合緊密絲絲入扣,偶有的爭執也被對方一句話點破要害重新歸攏了意見。

孫權聽得全神貫注,卻忽然發現了這作戰方案最大的疑問,不管是周瑜的水師還是阿哥的步騎,似乎都沒有安排自己的去處,他知道孫策不會丟下自己,便耐著性子聽到了最後,果不其然在孫策昨晚最後部署後,扭頭問他:“仲謀是想跟著我一起,還是想留守後方準備接應?”

孫權想也未想的一臉正色:“仲謀自然是要跟兄長一起,斬殺黃祖為父報仇!”

二十八

貳捌

孫權跟著一剛將領站在戰艦的樓台上,身上是一色的魚鱗銀甲,簇新的甲胄,關節處卻給細細的打磨過,意外的合身。前晚上周瑜拿給他時並沒有多言,隻是幫著他穿戴了,細長的眸子彎著笑,拍拍他肩膀道:“仲謀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