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實跟在孫權身後的周瑜忽然就湊到一個近的不能再近的距離,用幾乎是勾引的姿態吻上了他的唇。

筵席之上周瑜並未佩劍,錦帶腰封的儒士裝扮,於是貼在孫權身上的就隻是一個柔韌的勁瘦腰身,吻裏帶著周瑜習慣性的噬咬還有並不常有的酒醪味,今日的周瑜太主動,主動得堪稱熱情,偏偏貼上來的唇舌和勾在脖子上的手,全都冰冷得不帶絲毫□的熱度。

以往總顯得癡纏的孫權此刻反應似乎慢了半拍,被周瑜纏著壓在榻上時,居然擋住了那人解自己衣帶的手。周瑜很堅持,孫權的手檔上來時便換了方向去解自己的,悶悶的不說話,隻顧低了頭去吻他,大腿蹭著他的腰,毫不掩飾的邀請,然而手上的動作卻因為孫權的再次阻攔頓住,在周瑜越來越焦躁的神情裏,那人卻伸手攏住了周瑜自己扯開的衣襟。

他並不拒絕周瑜的吻,甚至還在下意識的回應著,抵在那人腿間的欲望已經灼熱而脹痛,偏偏在周瑜欺上身解他衣帶時,又堅持的阻住了。兩人像極了小孩子間的角力,一個要脫一個要穿的折騰,如是來來回回數次,周瑜身上的戾氣終於變成了頹然,停住了一切動作跨坐在孫權身上執拗的望著他。

周瑜覺得自己醉了,他想不出孫權拒絕的理由,偏偏那人還就認真且堅持的拒絕了,半撐在榻上認真的看著他,衣襟在糾纏裏變得淩亂,帳中並未點燈,於是那人淺色的眼眸映著月光便顯出一層淡淡的藍,他看進他眼裏,幾乎是一字一句:“你真的想要?”

周瑜不說話,執拗到近乎委屈。

“你想要的是我,還是他?”

孫權瞧著周瑜,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像是個剖人心肝的凶手,剖開周瑜的,賠上自己的,一起鮮血淋漓至死無悔。

那人眼裏的委屈已經變成了痛,孫權看著他,心裏閃過不舍,卻還是狠下心,更加堅持的問:“公瑾,你想的,是我,還是孫伯符?”

是孫仲謀,還是孫伯符?

痛裏已經帶了埋怨,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委屈,孫權問的太篤定,埋在心底的傷被他毫不留情的剜出來,還要嫌不夠似地撒上一把鹽。

周瑜緊繃了幾天的神經終於崩塌,帶著點無措的被坐起身的孫權攬住腰,扣著脖頸臉埋進他頸窩,耳邊是孫權暗啞的聲音,他說想念兄長的,何止你一個。

他說公瑾,對著我就別再繃著自己。

眼睛埋在孫權溫軟的衣襟裏,看不到,所有的感官裏都是孫權的味道,如斯相擁的情形忽然就回到十多年前孫堅的靈堂裏,他抱著年幼的孫權無聲哭泣的夜晚,隻不過時過境遷,等周瑜從無盡的失落裏回神時,控製不住的眼淚已經沾濕了對方的衣襟,濕涼一片。

像是一個無盡的夢魘,在孫策的靈前悄悄生根發芽然後在赤壁的漫天大火裏陡然爆發,魘住心攝住魂,在被拖進那個漆黑的漩渦時被人殘酷的喚醒,殘忍,幹脆而利落。

他抱著孫權哭泣,卻執拗的不肯出聲,眼淚透過重重衣襟最後浸上那人肌膚,孫權不再說話,任由周瑜抱住了,眼角酸澀,淚濕重衣。

連日的戰事和醉酒讓周瑜並沒有多少體力支撐太久,精神上的驀然放鬆使他很快就陷入睡眠,被孫權攬在懷裏漸漸意識模糊,直到呼吸變得綿長,才被孫權俯身安置在榻上,拉上被褥側身躺在他身邊,瞧著那人終於鬆開的眉,五味雜陳的忽然就沒了言語,良久才歎息般的輕輕吻上他唇角,一夜無眠。

赤壁之後三家關係變得複雜且微妙,慶功宴之後軍中便再沒有休整,數次的會議討論之後周瑜準備帶軍逼近南郡城下,孫權在軍中滯留數日,白日帶著魯肅與劉備會晤,政務軍務吃喝玩樂無一不談,晚上便在營中等著周瑜回帳,卻也隻是抱著他安睡,他在情事上極盡節製,兩人都避而不談那晚上的事情,臨睡之時便也隻是擁緊了淺吻,純真懵懂得好似初開竅的後生小子。

如是又過數日,周瑜帶兵進軍南郡,孫權返回柴桑,除卻早日晨會,便把自己關進書房不再出門,直到一日午後張紘求見,看到孫權對著房內懸掛的一幅地圖默默出神。

那圖繪製的極為精細,山川關塞都一一標記,張紘看仔細了,居然是許昌的地圖,他不知這圖的來曆,孫權卻是清楚,建安五年周瑜親手繪製,卻因為孫策的驟然離世差點焚毀的圖卷,他看著那圖,忽然開口對身邊的張紘道:“子綱,孤想北上奪取合肥。”

張紘一愣,看著孫權,複又去看那副地圖,半晌沒有言語。

六十一

陸壹

距離赤壁的大火已經過去將近一個月,周瑜率軍駐紮南郡城下也已十多天之久,軍營裏的效率很快,營房校場自打駐紮之日起就被打點妥當,此刻周瑜慢悠悠的踩著步子巡營,午後的暖陽籠在營中,軍士操演的喊殺聲到這塊陌生的土地消掉了許多生疏感。

對麵城中的曹仁擺出一個死守不放的架勢並且放話出來說要死磕到底,周瑜對南郡誌在必得,越是艱苦的對峙,緊張的了數月的神經反而放鬆了下來。曹仁獨守孤城必定無法久持,周瑜早已把南郡城中的一草一木看做自家家產,他不急,一點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