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公司已經四個月,步行到村裏也有五六次了,隻是依稀聽說有一條上班的小路,可以避開公路,避開大車,也就避開漫天飛舞的灰塵。但是我並沒有從那條小路走過,主要是沒有探索的意識和勇氣,所有的選擇都趨於保守。
可是書陽、老白和小扶他們來了以後,第一天就找到了那條小路,比大路節約了一半路程,沿途有玫紅色、白色和紫紅色的牽牛花,有長滿雜草的田埂,有緩慢生長的蠶豆苗,有一截冒著輕微臭雞蛋味道的涵洞,還有一段僅供一隻腳通過的水渠,走在上麵,有種踩粗鋼絲的錯覺。
由於沒有了灰塵,走在路上,人也舒服了很多。
昨天是周末,公司組織看電影,就是國慶節期間熱映的《中國機長》《攀登者》和《我和我的祖國》。
我和書陽都以為,看電影這麼好的事情,人肯定會比較多,我們還是早一點出發,免得沒了座位。去了以後才發現,根本沒有人,除了我和書陽,就是工會負責放映的人員。
這倒是出乎我們的意料,電影準時在下午兩點放映,我和書陽安安靜靜地觀影,工會人員不時朝門口觀望,隨時留意觀影人數,電影開場半小時以後,終於又來了幾個人,他拿來簽到表,讓我們簽了字。
我想起小時候村裏放電影的盛況。
每當有放映計劃,村裏會提前三天,通過魚木溪小學的大喇叭廣而告之,把聲音調到最大,不管是幹農活的,還是打麻將的,都能聽到,並且囑咐大家根據放映時間做好準備。
那時的放映條件其實非常簡陋,就是在學校操場主席台的那兩棵楊樹之間牽一個幕布,放映設備架在操場上,等到了時間,如果遇到下大雨就會順延到雲收雨歇的日子,如果隻是飛著毛毛雨,隻要不影響放映機器,就會按時播放。
鄉親們總是非常積極,到了那一天,早早地喂好豬食,做好家務,督促孩子寫完作業,鎖好門,扛著椅子就向魚木溪小學進發了。
每個人都想占一個好一點的位子,否則就隻能看別人的後腦勺了。
我們小孩子是最容易的,不需要凳子或者椅子,要麼坐在樹杈上,要麼坐在父母的腿上,愜意得很。
那些實在到得太晚的,就隻能站在後麵,從前麵倆人的肩膀處看過去,忍著腿腳酸痛。當然,如果遇到喜歡的電影,完全融入到情境裏,也就忘了腰酸腿痛的事情了,碰到那些不感興趣的,就提前離場,回家休息了。但是在我的記憶裏,上世紀九十年代,魚木溪的人們是很愛看電影的,每一次都是黑壓壓地擠滿了操場,連幕布背後都站著人,樹上全是孩子和身形瘦小的大人,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也就是在那時候,我們深深地感受到,原來狹小的魚木溪,居然生活著這麼多人,這是以前大家散落在田間地頭時,無法感受到的。
當然,每當這個時候,也會有一些不好的事情發生,總有一些人,好吃懶做,趁著大家看電影的契機,入室盜竊,有偷拿現金的,也有牽走牛羊的,還有抱走雞鴨鵝的,是人們痛恨的對象。而那些被盜走財物的人,總是咬牙切齒地說,下一回,我一定不去看電影了,在家裏麵守著,看哪個砍腦殼的敢進來,我就剁掉他的手。但是真有了下一回,大家又都無法拒絕電影的誘惑,隻好選擇性地健忘,仿佛之前並沒有說過要守著盜賊的豪言壯語。而那些包藏禍心的人也就屢屢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