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段(1 / 2)

青年含笑的麵龐,忽然恍惚的以為還在昭陽樓裏,人影瞳瞳中,那個人柳眉修長,鳳目含情,端方中帶媚色,溫良中藏銳利。

"這位兄台,依依小姐雖托身於青樓,但也通詩文有才情,兄台此舉未免唐突佳人。"

他心裏一痛,不自覺站了起來。

他和秦慕歸之間隔著長長的台階,他的龍袍壓在他身上,那個青年的笑臉如此清晰,他忽然意識到,他們曾經如此的接近過,卻終究還有這樣的台階邁不過去。

趙景業深深地望著他,問道:"明日就要行刑......你......還有什麼話想說麼?"

秦慕歸平靜地與他對視,淡淡地開口說了一句話。

趙景業在那一刻,終於清楚地知道自己愛他,而也就是在那一刻,這個清明的帝王心裏有一塊地方永遠地空了下去,再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彌補那份寂寥。

秦慕歸說的是:但願此生,不曾相逢。

第七十六節

轉眼冬去春來,北雁南歸。

過年的餘韻還殘留著喜氣,北街處刑的菜市口鮮血灑一層洗一層,斑駁得早看不出痕跡。

柳府的牌匾掛滿了蛛絲,在春風裏搖搖欲墜。這天有人來收拾,說是有大戶人家盤下了地,要搬到京裏來住了。

街坊鄰裏擠在門口看他們搬家,想起柳家的兄弟,紛紛搖頭唏噓了幾句。

人的記憶,就在時光的衝刷裏慢慢淡去。

夏末,耶律言卿到了產期,卻沒能生下孩子,難產而死。宮裏舉行了盛大的葬禮,把那個溫婉華美的女子連同未出世的孩子埋進了東郊的皇陵裏。

後宮又空了,大臣們開始一撥一撥的上奏,要求選秀女,趙景業看都不看就放在一邊,久而久之,積起如山高的一摞。

又一年秋試時。京城裏秋葉飛,黃花墜。趙景業在殿試的前一日夜裏,換了尋常衣服,打馬走過了昭華巷。花燈依舊絢爛妖嬈,商人貴胄熙熙攘攘。他牽著馬緩緩走過,路過昭陽樓,忽然聽到清澈如水的歌聲:

"月色清寒,紅衣銷魂。

薄酒一杯,看江山千裏,

纖手瑤琴,初裂了銀瓶。

聽清風搖疏影,

人間一夢,妄自空濃情。"

趙景業心頭一顫,回頭望去,昭陽樓裏人山人海,遠遠的舞台上,一個紅衣的女子跳著舞,千般嫋娜,萬般旖旎,他眼前忽然浮現出那個青年的模樣來,一時間僵在了門口動彈不得。

那一年,趙景業迎娶了昭陽樓的依依為後,舉世嘩然,百官在大殿外跪了三日三夜。

史官在史書上記載道:德帝清明一世,唯此事冒天下之大不韙。

街巷裏直到許多年後還議論紛紛,他們都說趙景業是看了依依的舞,想到了死去的耶律言卿。他們卻不知道,當年跳舞的卻不是那位深宮裏的貴妃娘娘,而是一個喜穿青衣,嬉笑怒罵皆是演戲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