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安子矜知道他是死人,她會害怕麼?他伏在她背上,滿滿享受她火熱的溫度,再向遠方看去時,眼神裏透著散不去的落寞,

安子矜背著帝少桀,走向那棵五十米外的連理樹,月光透過枝椏灑下來,點點月光照亮了前路。

“到了。”安子矜左右環顧,並沒看到連理樹附近有帝畫的人影。

空氣中有濃濃的血腥味,跟淡淡的夜風一起撲鼻而來,此刻的夜安靜地讓人毛骨悚然,近近看,能見樹上和滴在地上的血跡,血跡很新,還沒有完全凝固。

所有景象,都和夜叉幻化出的水鏡情景一樣,唯獨不見帝畫。

“應該不會有事,”帝少桀說,黑夜裏看不表他臉上表情,隻知他的聲調裏,有些許的憂慮,“夜叉不會對她下手,一般的鬼魂害不到做為掌使的她,她又向來愛惜自己,不會孤身涉險,一定是附近接應的人,帶走了她。”

“別騙自己了,”安子矜不以為是,一句話打斷了帝少桀的自欺欺人,“就算她不是落在鬼魂什麼的異物手裏,也不可能是你們帝家人帶走。帝家人來九望坡是幹什麼的?找你啊,山洞離這兒多近,他們會隻帶走帝畫,而對你大少爺不聞不問麼?哪怕她沒遇鬼,遇到人又好得到哪兒去?你忘了那個殺了女友的惡魔男人了?”

帝少桀的體能和生命力快到了透支的狀態,掙紮幾次沒能站起,頹然地坐回地上深深吸氣,夢囈般低喃著:“她會平安的,會的……”

九望坡處處奇詭,陰氣極重,一個掌使陰陽師的消失,更為這個膽戰的夜添了幾分神秘和恐慌。

安子矜低下頭,看著地上失落至極的帝少桀,她頭一次用居高臨下的視角看待這個高傲冷漠的男人,他也是頭一次,毫無避諱地向外人呈現著他內心的無助與柔軟。

眼睜睜看著他賴以支撐身體的雙手漸漸虛軟,耗盡最後一絲餘力,昏死在陰沉冰涼的林間。他倒下的那一瞬,安子矜心頭一沉。

山林約百米外,響起一個爆裂聲,有人在施法。

安子矜不禁麵露喜色,趕緊凝耳聆聽。

——“你們這幫蠢蛋,還在這兒攔我,山上早就出事了!”

是明璽的聲音!

巨大的驚喜從安子矜臉上浮過,可又一想,讓明璽和帝家人看到她的狼狽樣子不太好,得藏起來。

逃走之前,她垂頭看著帝少桀,嘴角深深牽起,忽然心跳加速,胸膛起伏地厲害。

在離開前她要做一件事。

這事不做她會死不瞑目。

“叫你欺負我……你個人渣……渾蛋,臭蟲……”安子矜每暗罵一句踢他一腳,把他當成一個出氣的沙包,一腳狠過一腳,反正他昏過去了什麼都不知道,更不會還手,不打白不白。安子矜踢了他十幾二十下,聽著明璽他們的聲音正在向這邊靠近,才不甘心地放棄行凶,躲進了林子中

……

轎車駛往回市區的路上,副駕座上的安子矜攏攏披在身上的那件明璽的黑夾克,轉頭看了看正專心開車的明璽。

一向陽光、平易近人的他,這時一臉的沉鬱,隱隱地,像有怒氣即將爆發。

那時她揍過帝少桀後就藏進了林間,等丁遙把帝少桀帶走後,她才從樹後走出,偷偷跟上心照不宣的明璽。

當時明璽看到衣衫不整的安子矜,那種羞憤的心情,讓他差點控製不住去弄死帝少桀,可這種事他又怎麼能攤開了說,事關安家大小姐名譽,玄門的人一向看重女人名節,鬧得人盡皆知不過是兩敗俱傷,對她沒一分好處。

她想開口解釋什麼,又怕了這太過沉重的氣氛。

連安家門都沒進過就出了這事,萬一被別人知道,也不知會捅出什麼蔞子來。

“失身了?”明璽突如其來單刀直入言簡意賅。

問題問得挺欠抽,她認也不是不認也不是,這一身碎了的衣裳、以及跟帝少桀孤男寡女在山上獨處怎麼解釋?安子矜扁扁嘴,無言以對。

“這件事我不會告訴老爺的,帝少桀那邊,等他醒來我會找他理論。”明璽這才把尊貴的眼光看向安子矜,不看還好,一看眼都辣,“跟被人打劫了十次八次似的,你也沒那麼弱啊。”

安子矜咬牙,堅決不說話,就看他還能嘚啵到什麼時候。

“我帶你去換身衣服,去見老爺,讓他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那還了得……”

“明管家,你是管家不是八婆對吧,”安子矜的聲調陰陽怪氣,順手丟開了他的夾克,“你當然不會把這事告訴他了,負責保護我的你,在我有事的時候你在哪兒?你跟那個自稱我爸的人,不是在一直在留意著我麼?你們沒有責任麼,現在這個社會怎麼了,為什麼女孩子出事,人人都會埋怨女孩兒,錯的是誰?你是個外交官麼,出事了隻會談,什麼都能談的話要警察和拳頭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