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靜靜地看著站在馮姨娘身後的奚清瑟。清瑟被她的目光盯得心裏發虛,不過一個剛剛九歲的小姑娘,怎能如此從容不迫?她的眼神裏似乎有著失望,亦有著厭惡。

奚清瑟看著看著,仿佛在她眼神中看到自己此刻就好像變得和她母親,馮姨娘一樣的工於算計,那是她所不能接受的。於是,清瑟倉皇地把頭別開,深吸一口氣,說:“娘,你別瞎摻和了。這個香囊是……”

“啪!”還沒等奚清瑟說完,猝不及防的一個耳光重重落在晚香臉頰上,唬得眾人都不敢再出聲。

“孽女!”看到香囊上奚二夫人親手繡的“晚”字後,奚二爺勃然大怒,自家姑娘被冤枉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但更不能接受的是,晚香竟然真的做了這等齷齪的事,還落了把柄在他人手上,這簡直讓自詡清高傲世的奚二爺羞恥難當,“你把你爹的臉都丟光了!”說著,便又舉高了手。

隻是這手還未落下來,便被一個柔弱的手臂毫不含糊地抬住了。

“二叔,你不論青紅皂白便隨著冤枉晚香,可不知晚香對你多失望。”殷瀼的聲音竟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她一把撇了奚遠年顫唞的大手,又盯著馮姨娘輕哼一聲,“婆婆,我殷瀼尊稱您一聲婆婆,可若你再如此步步緊逼,無端陷害晚香,休怪我翻臉不認人。我娘家殷氏雖不似當年風光,但餘威尚存,家財仍豐,我的東西便是晚香的東西。且問你,晚香已有我的冰種翡翠鐲,又如何看得上你那區區幾十兩的白玉釧?”

說著,殷瀼一把舉起晚香的手,兩人腕上的玉鐲相擊,清靈如金屬脆響。她又轉而對坐在屋內的奚夏華道:“姑母,對於您的戒指,殷氏十分遺憾,然殷氏以人格擔保,絕不可能是晚香所為。”

在眾人眼中從來都溫溫吞吞,謹言慎行的少夫人殷氏,竟為了一個小姑娘惹了許多人。她把二小姐晚香護在身後,仿佛她才是奚晚香的血肉至親,因而對她全然信任。她一貫柔和的目光此時淡淡地掃了眾人一圈,竟透著不折不撓的,讓人震懾的力道,這種力量與奚老太太的威嚴不同,它一直進到人心底,柔韌不可破。

“晚香,今晚跟堂嫂睡吧。”殷瀼低下頭,衝捂著臉的奚晚香微微笑了笑,便牽著晚香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燭光耀耀,映在奚晚香的臉上,那五道指痕便顯得愈加分明,紅得似乎要滴出血來一般。

殷瀼歎了口氣,從泫然抹淚的謹連手中接過藥匣子,輕輕打開,又瞥一眼連手都在發抖的謹連,道:“你哭什麼,受了氣的晚香都沒有哭呢。”

謹連瞧著十分激動,胸口不住地起伏:“我就是心疼二小姐,二小姐細皮嫩肉的,哪裏受得這一平白無故的巴掌!被馮姨娘誣賴便算了,到頭來還被自家親爹爹給打了……”

殷瀼翻了翻藥匣子,從中取出消腫祛瘀的藥膏,說道:“這種事,你在殷家還沒見夠麼,還值得這麼沉不住氣。好了,你先下去吧。”

謹連似乎不服氣地還想再說幾句,望著殷瀼沉靜的模樣,隻得作個揖下去了。

“堂嫂,你說,謹連在殷家還沒見夠這種事,是什麼意思?”奚晚香兩個胳膊疊在桌上,仔仔細細地看著堂嫂垂頭為她和藥。

殷瀼彎了彎唇角,把綠瑩瑩的藥膏小心地用指尖塗在晚香的頰上,藥膏一觸到肌膚便成了透明色。

“你啊,你還有空關心我?殷家是個大家,你堂嫂在娘家的時候,可不比現在好過,都是這樣過來的,早已習慣了。”殷瀼小心地把藥膏一點點塗開,小丫頭的皮膚嫩得很,挨打的那半邊臉已經腫了起來,手指觸在上麵,燙手得很。殷瀼的聲音輕了些,又有些顫唞,責怪道:“你平日裏不是能說會道的麼,膽子不是大得很麼?怎的方才一句話都沒有?任由那些人對你汙蔑?”

奚晚香看著堂嫂心疼自己的模樣,抿唇笑道:“清者自清,若僅僅靠我的解釋未免會有狡辯的嫌疑,況且我隻是一個孩子,難以讓人信服。而且就算信了一時半會兒,夏華姑母找不到戒指,最終還是會懷疑我的。我在等清瑟姐姐的坦白,隻要她把白玉釧拿出來,便能不費一言真相大白。她是個好人,剛才就要為我辯白了,隻是沒想到,父親會覺得這樣難堪,連一時半會兒都等不了。再說了,最終晚香不是等到了堂嫂為我說話嗎?堂嫂的一句話,很有分量的。”

殷瀼放下塗完了的藥膏,捧著晚香的不一般大小的臉,那被打的半邊臉恰好是之前被樹枝刮到的半邊,原先的傷疤還有些淡淡的痕跡,於是便顯得愈發猙獰紅腫。端詳了片刻,又輕輕抱過她的肩頭:“疼嗎?”

“塗了藥,不疼。”

晚香的聲音脆脆的,讓人聽著難受。

殷瀼的歎息聲輕不可聞:“我疼。”

作者有話要說:  啊感覺好多小天使都不見惹,好雞摸qaq

☆、第四十二章

臨睡的時候,宋媽媽來敲了殷瀼的房門。

“我不是說今晚二小姐在我這睡了嗎?怎的,我的話就不好使是嗎?”殷瀼與晚香一同坐在美人榻上,雙手從背後環著晚香的小肩膀。

似是從未見過溫恭的少夫人如此拒人的語氣,宋媽媽有些心慌,抿了抿幹澀的唇,才躊躇道:“回少夫人,是奚二夫人讓奴婢前來接二小姐的,說是她已經將二老爺說了一通了,二老爺不會為難二小姐了。她還說,二小姐終歸是她家的女兒,一直叨擾大爺家的少夫人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