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如此苦痛,周瑜痛悔難當,費力的地搖著頭,拚盡全力吐出兩個字“不要……..”後麵的話,再也說不出半個字,可這也已經耗盡了他的體力,額上啥時滲出一層冷汗。
“別動,千萬別動”孫權胡亂抹了一把臉,忙止住他“孤沒事,公瑾也會沒事。已經請司徒先生了,他明天就能到。你好好躺著,沒事的,一定沒事的。”他不停地囔囔著,好像說給周瑜聽,實際隻是讓自己不立即垮掉。
周瑜卻再沒力氣做什麼,閉上眼睛,任那黑色迷霧將自己扯進更深的混沌世界。
孫權等在房外,看著一臉陰沉的司徒竹從裏麵出來。看他神色,孫權知道,一切都無可挽回。
刺骨的冰冷好像毒藤從他心底慢慢爬上來,冷的打顫,可是,他不想放棄,顫唞的問“如何?”
司徒竹不忍看他眼中的希臆,垂下頭眼睛完全暗淡了。雖然行醫多年,可他依然不能無視生死,尤其對方又是那樣風華絕代的人物,可惜天不假年,如之奈何?
司徒竹輕輕歎息,盡可能平靜的訴說著事實“傷口崩裂,毒氣歸心,加上舊病複發,回天乏術。”
“回天乏術”“回天乏術”…孫權細細的品咂著這幾個字,突然很想大笑“傾盡全力去珍惜的人,一個個都要離自己而去。老天爺你想戲耍我孫權不成?”
司徒竹也不忍心看他這個樣子,可還是要說“都督現在身體很弱,經不得半天刺激。尤其這三天,不能離開人。”頓了頓,又擔憂的說“侯爺您也要多保重。”
此時,孫權已回複了常態,麵無表情的說“孤知道了”
“那小人就先退下了。”
“去吧”
“是”司徒竹有些不放心的看他一眼,輯個禮離開了。
孫權並沒立即進周瑜的屋子,而是推開門走到雨裏去。一旁伺候的侍衛,忙拿著蓑衣雨具,追出來。一個侍衛剛把蓑衣披在他身上,就被他一把抓下甩手扔出老遠,嚇得那侍衛退後兩步不敢再上前。另一個帶著油傘的老下人,戰戰栗栗的擎著傘,想給他遮雨,也被他大聲斥下。再沒人敢上前,可也不敢就此離開,都遠遠的跟著他後麵。
他一路走,雨水瓢潑般的打在身上,盛夏的雨並不涼,澆到人身上反倒有種淋漓的筷感,仰著頭,雨水盡情的澆在頭上,臉上,身上,心上……..他需要這筷感,他需要這老天賜予的淚水洗刷掉他心頭的血,臉上的淚。
臉早已是濕漉漉一片,分不清是雨,多少是淚。模糊的雙眼看不清未來的路,也認不清心底的執念,眼睛被水澆的很疼,眼底流出的更疼,而空掉的心,則疼的要讓他瘋掉。
人都說“大難之後有後福”,“老天爺短你一塊,日後,必要補給你。”可是老天爺為什麼獨獨忘了補他孫仲謀?自幼失親,少年失兄,現在,連唯一珍愛的人,也要被奪取去麼?
突然,他張大眼睛,仰首望著雨霧迷茫的蒼天,大聲喝到“老天爺,你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啊”
此時的孫權雙目盡赤,鬢發散落,如癡如狂,癲狂癡迷,後麵伺候的人已嚇得跪了一片,嘴裏慌亂的勸著“主公息怒”,“主公保重”,孫權渾然不管,還是那個老仆,跪行兩步,哭著勸道“主公您要保重,大都督,大都督還要您照應呢。”言罷,也是淚如雨下。
聽到周瑜二字孫權腦子漸漸清醒過來,無力的垂下頭,狂風暴雨中,孤零零的人,顫唞著雙肩,猛的,他死死捂著臉,一陣近似瀕死野獸的嗚咽從他的胸腔裏瞬間爆發出來,震人心潰,不忍再聽。
整個盛夏周瑜都在生死間徘徊,而另一邊孫仁的親事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
孫劉聯姻已是不可挽回的現實,這一點孫權知道,周瑜也知道,於是他們都自欺欺人的回避著,而小妹從未來過。
入秋的時候,周瑜慢慢的恢複了些體力。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表麵的恢複,不管多麼努力,他終將向著無可挽回的方向劃去。
這段日子周瑜對孫權有些擔心。他變得十分暴躁,那天因為有個下人刮風忘了給自己披衣,結果被拖下去挨了八十庭長,還有一個婢女不小心將藥熬糊了,若不是自己求情,恐怕立即就被仗斃,闔府上下都戰戰兢兢,籠罩著一層沉重的空氣,每個人生怕惹惱了這位主子,挨打是小,丟掉性命是真。
可在這樣的氛圍中,孫權唯獨對他刻意逢迎加倍小心,無論他如何反對,執意接他到侯府養病,每日湯藥親力親為,冷暖諸事隻要他在都不假外人之手,可越是如此,周瑜越是擔心。若是那天自己真的去了,他該如何?
他本就機體衰退,夜不能寐,如此一來更是整夜不眠,為此,一向冷靜的司徒竹,也唉聲歎氣的抱怨說“都督您自己不保養,扁鵲再世,大羅神仙也無可奈何啊。”周瑜聽了唯有苦笑。
再過些日子就是劉備與孫仁成親的日子,雖然沒有人說,周瑜也感覺到府裏忙碌的氣氛。孫權還是每天看他,隻是越來越沉默,不像原來那樣撒嬌打諢,說笑玩鬧。
這一日,周瑜午後初醒,聽到房外有人說話。他靜心細聽,原來是小妹和孫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