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了。”
錢槐這下沒話說了,說實話,環哥兒前一二年在家中時,那絕對是個處處平庸之輩,連一樣出色的地方都沒有,連老太太,老爺都沒對他抱多大期望,如今能有幸混到個郎中做做,實在已經十分出人意表,算是有了大出息的,若是要求更多,還想要他能為官謹慎仔細,善於察言觀色,討好逢迎什麼的,也委實太強人所難。
轉念又道,“那北靜王爺呢,他跟你相好了那麼一場,總還有點情意吧,怎麼也不見出來說句話,幫你開脫一二。”
賈環轉頭看他,“你怎知我和他相好的?”
錢槐氣悶,“我的環哥兒,我天天跟著你的,你有什麼事我能不知道嗎?這還想瞞著我!可見還是把我當外人呢,如今看看,你都被發配到這個邊遠地界了,不是還得我跟著嗎,誰和你最親近,這回可要看得清楚了。”
“老爺讓你跟著我來的,你敢不跟來?好嘛,抱怨了這一路,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這會兒倒想起來邀功了。”
錢槐被說得有些心虛,“嘿嘿,我這不是有事愛嘮叨嘛,就算老爺不讓我來,我也要跟著的,我和環哥兒你可從來沒分開過呢。”
賈環一想,“可不是,自打我入學起,就一直是錢槐你跟著我了。說起來,咱們哥倆確實是最親近的,唉,你也別嫌我有事瞞你。北靜王爺那事,我不是特意想要不告訴你的,隻不過這種事情知道的人當然是越少越好。王爺這次也不是故意不幫我說話,他是壓根不知道這事。皇上精明著呢,派人去廣儲司清查的當天就急調北靜王爺去江北公幹了,王爺他臨走前光來得及讓人給我帶了句話,搞不好這會兒他還都沒回京呢。”
錢槐驚喜,“這樣啊,那就好,王爺回京知道了這事肯定得幫你想辦法,再把你調回去,咱們這就也能有個盼頭了。”
賈環歎息不語,他總覺得郢德此事很是有些小題大做,是個借題發揮的態勢,平日裏待自己這般溫和的,那天處置起廣儲司的事情卻是毫不留情,要不是自己做此事的的確確是按照曆年慣例,每年都是這樣辦的,有據可查,郢德怕是直接要將自己削職查辦了。
最後還是判了個因循守舊,處事不當的罪過,命廣儲司的差事由內務府派人暫代,自己則即日隨押送西北軍糧的馮副將啟程,至酈將軍麾下曆練。
真是見鬼了,自己一個內務府的文官,就算本職差事沒做好,那也不至於送到西北軍中曆練,這是什麼事兒啊!怎麼聽怎麼覺著像是發配邊關。
還一日都不能耽擱,馬上就得走,薄菡那邊也是被十萬火急地打發出京的,害他錯過寶玉成親不說,走前連薄菡都沒能見上一麵。
怪不得古人多有慨歎帝王無情呢,當真是翻臉堪比翻書。
這趟押運的是西北軍過冬所需的糧草棉衣等物,一條長長的車隊蜿蜒幾裏,負責押運的馮副將是酈柏的親信部下,知道這位小賈郎中和將軍的關係很不錯,一路上對賈環還算照顧,隻不過這種出行,一切從簡,實在是沒法和賈府出門時的排場相比。
賈環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京城外的家廟鐵檻寺,此時忽然隨著大隊人馬一走千裏,真是從沒受過的辛苦,待堅持走到邊陲小城紮勒時已經累得人仰馬翻,早就不能騎馬了,和錢槐兩人抱團擠在了一輛裝滿棉毯草繩的驢車上晃蕩。
紮勒小城外便是酈柏大軍的駐地所在,他應該是提前得了馮副將派人送去的消息,賈環隨著押運糧草的車隊一到,就有人來單獨把他接到將軍大帳旁邊的一處小營帳中,看樣子像是新近才準備出來的。
又有小兵給送來木桶熱水,賈環和錢槐先後痛快洗了個澡,換上幹淨衣服,這才覺得又有了人樣。
剛打發錢槐出去看看哪裏可以弄點吃的東西,酈柏就一掀帳簾進來了。
賈環以前見酈柏都是穿長衫做儒將打扮,此時酈柏雖然沒穿鎧甲,但也是一身戎裝,精神威武,大將軍的氣派儼然。
賈環跳起身來,“酈大哥,”輕拍一下自己的嘴,“在軍中該稱呼酈將軍才是,可算見到你了,這一路走得差點累死我!”
酈柏哭笑不得看著他,“你可真夠沒用的,既然沒有這個本事奔波勞累,還不老實安穩些,怎麼就把自己給折騰到我這裏來了?”
賈環很覺冤枉,“一言難盡啊,絕對不是我自己瞎折騰鬧得,是…”忽然覺得肚子使勁在叫,苦著臉道,“大將軍,能先給些吃的不,我估計沒有個把時辰說不完,咱們邊吃邊說啊。”
酈柏拿他沒辦法,命人將飯菜送到賈環的小帳中,等他吃飽,酈柏也大致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微皺眉頭,“皇上這事處置的有些蹊蹺,我也想不大明白,不過其中一定另有緣故的,你也別太不忿了,他明知道你我交情匪淺還把你送來我這裏,應該也有照顧的意思,你就老老實實的在我這裏待段時間吧,等等看皇上他到底是怎麼個打算。”
賈環沒想到還有照顧一說,酈柏這麼分析也有些道理,仰天躺倒在身後的小床上,“那我就叨擾酈大哥了,唉,以前聽你說起軍中的掌故軼事,意氣風發的,小弟我都羨慕得不行,自己來一遭才知道原來這般艱辛,我,我這番可是徹底死了習武從軍這條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