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市金鑫開發區建築工地,一處麵積超過百畝的巨大地坑中,星羅棋布地分布著大大小小近百號地樁井。
嘈雜沉悶的機器轟鳴聲中,一個二十出頭戴著一副漆黑墨鏡的少年推著一輛小鬥車往返於地樁井和渣土轉運區,沒有任何的懈怠。
更遠處,幾台挖土機正在清理一座孤島一般的土包,幾台渣土車一字排開地守候在一旁,司機全都躲在車身陰影下抽煙。
此時雖然已過中秋,可是天氣依舊酷熱難耐,少年身上洗得發白的T恤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濕透的衣衫緊貼背部,赤紅泛黑的脖頸上,汗水析出的鹽花格外明顯。
就在少年將鬥車中的渣土清空的時候,震耳欲聾的機器轟鳴聲戛然而止,一時間,整個工地變得異常的安靜。
短暫的沉寂過後,有人歡呼一聲,停電了!人群頓時沸騰起來,紛紛朝著陰涼之處而去。
看著遠處突然長身而起朝著土包匆匆跑去的幾名渣土車司機背影,少年立刻意識到不對,拔腿就朝前方跑去。
幾個上了年紀的民工也察覺到了異常,立刻跟了過去,轉眼間,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往孤島方向跑去。
少年很快就來到了土包跟前,卻發現這裏早已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當即爬到了一台挖土機上麵,居高臨下之際,整個人突然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在挖土機鏟鬥跟前,一口半埋在泥土中,背靠土包,造型奇異的甕缸中盤坐著一名白發長須仙風道骨的道人,瞑目而坐,麵目如生。
真正讓人驚異的是,這老人十指交錯地扣在一處,似乎結著某種特殊的道家手印,指甲瑩白如玉,繞身三匝,也不知道長了多少年月。
透過指甲縫隙,能夠隱約看到紅藍相間的道袍上繡著幾條三爪金龍和一個八卦圖案,讓人心生敬畏。
而在這道人身前,一個工作服上滿是油汙體形有些偏胖的年輕人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大熱的天氣,身子卻哆嗦個不停,顯然嚇得不輕。
人群竊竊私語,說什麼的都有,卻沒有一個人上前。
等到看清楚胖子的臉,少年頓時臉色大變,瞬間從挖土機上跳了下來,幾步衝到胖子身後,將其從地上拉了起來。
“林棟,你今天不是請了病假嗎,這是怎麼回事?”
在少年的搖晃之下,胖子空洞無神的眼眸總算是恢複了清明,帶著哭腔說道:“天哥,本來說好了讓老高替我頂一天的,誰知道那家夥早上吃壞了肚子,幹了半天就扛不住了,工頭說感冒發燒不算什麼大病,我這還有一瓶藥水沒有掛完,就被工頭從診所裏硬拽了回來,稀裏糊塗地就闖了這麼大個禍,看來這都是命啊!”
“胡說!”
少年正要說教幾句,邊上人群突然一陣騷亂,就見一名夾著公文包,梳著大背頭,肥頭大耳的中年人怒氣衝衝地走了過來,身後跟了一隊保安,正是工地上以苛刻小氣出名的包工頭周遠山,人送外號周扒皮。
瞪了一眼目光躲閃的胖子,周遠山上前幾步,等到看清楚甕缸中麵色如生的道人遺體,頓時悚然動容,趕緊吩咐保安將現場保護起來,自己卻是合掌朝著道人遺體拜了幾拜。
掃了一眼鏟鬥邊上幾塊陶缸碎片,周遠山突然就一腳踹在了胖子身上,罵道:“你個惹禍精,瞧瞧你幹的好事!我就說才換不久的變壓器怎麼就燒了,原來是你小子衝撞了仙人的緣故。這三個月的工錢你就別指望要了,變壓器可不是你們這種窮鬼賠得起的,扣你三個月工錢算是便宜你了!”
胖子勃然大怒,臉色漲紅,雙拳緊握,少年趕緊攔在了兩人中間,陪著笑臉說道:“周總,林棟也不想這樣,你這人也踹了,氣也應該消了,隻是扣錢這事卻是有些說不過去。”
“你算個什麼東西?以為學人戴副墨鏡就人模狗樣了,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周遠山衝著少年一頓臭罵,突然反手一巴掌抽了過去,少年往後一躲,臉上墨鏡卻被掃了下來,陽光照到眼睛的刹那,少年頓時悶哼一聲,雙手捂住了眼睛,指縫間流淌的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
“你夠了!”
胖子指著周遠山罵道:“周扒皮,你還是不是人,你明知道葉天賜眼睛見不得陽光,隨時都有可能失明,這麼做實在是太過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