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一個下午。
小梨抱著一盆白花疾步衝進蟬鳴聲聲的森林,朝山徑斜坡盡頭的歲雲觀跑去。
她跑得急,且滿頭大汗,掛著一臉興衝衝的表情,是那種不管不顧一股腦往前衝撞的興奮。果然還是個僅十歲出頭的孩子。因此,也一直沒有發現,當她推開歲雲觀的大門時,一圈淡藍色的光迅速地湮染暈開,之後又恢複原狀。
那是結界的光芒。
外麵驕陽似火,夏日裏的歲雲觀卻正是樹影清幽的時候。烈日之下,玲瓏亭旁邊種植的修竹林繚繞著未名的輕煙,灑落滿地疏枝細影。正適合避暑。
“人妖師傅!人妖師傅——”當小梨一路大叫著跑了過來,一如既往地,歲雲支著手臂斜倚在亭子中的梨花木短榻上,手持一卷不知翻了多少年卻永遠沒有翻頁的書冊,任由身下薄透的青色長衫委地,自清涼無汗。
意外的是,這次他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小梨從來沒見過的銀發男人在。
歲雲正在待客。
“人妖師傅,我、我……”小梨粗聲喘氣,懷中緊緊抱著白花的盆栽。榻前的小幾上擱著三腳香爐,一縷檀香入空,卻被她帶進來的風吹得渺然斜斜。亭簷下掛的那排鸞鈴也似乎受到感染,叮叮當當地晃出鈴音。“我、我……你看!”激動得說不出話的人幹脆把花盆往他麵前一送。
歲雲長眉一挑,看著眼前花盆裏枝條疏長花苞如玉的植物,眼睛裏似乎蓄起笑意,之前的陰翳因她的出現而一掃而空。不等他說話,旁邊已經有人輕輕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是……”
小梨無暇他顧,隻是緊緊盯著歲雲的眼睛:“你答應過我的,人妖師傅!如果我把花籽種到開花,你就告訴我故事的結局!你看,它終於開花了……”手上一空,盆栽被人抱走了。
“你是怎麼辦到的!原來真的是白色的花,白色的……白……”歲雲的客人撫摸著潔白如玉的花苞,顯得比她還激動。小梨不解地看了一眼,心想這人真是無禮,但心裏半點火氣都在看清他的麵容時煙消雲散了。真是賞心悅目的人啊。
“人妖師傅,他是誰?”小梨問。
“隻是過路的。”歲雲淡笑道,俯腰添了杯茶,遞給跑得滿麵通紅的她。
“過路的陌生人你也放他進來?”
“來者皆是客。”歲雲微微笑著,撫摸她的頭頂,她一臉極其擔憂他的人身安全的表情。尤其是他長著這樣一張能夠招蜂惹蝶的臉。他一邊暗覺好笑,一邊安撫道:“原諒他的一時失態吧。平時不會這樣的……不過……”他摸了摸眼角,似乎想起些什麼:“要說以前,這家夥還確實是很愛哭呢。果然,是因為從小被當成女孩子養大的緣故嗎……”
“什麼嘛——”小梨習慣性地鼓起臉頰,人妖師傅的意思根本就是,其實他原本就認識這個莫明其妙的外國大叔。她的目光一直往他頭上瞄,努力研究他那頭長得將近垂到地上的柔順銀發,平時到底是怎麼護理的……“啊!銀發十八——”說到這個,小梨又想起歲雲給她講的那個故事了。大結局的後續她還沒聽到。這也是她來時的目的。
抱著花在一旁抽泣的背影突然頓住,豎了豎耳尖,回頭,還掛著兩行淚痕,卻滿麵嚴肅地更正她的說法:“他的發色才不是銀色。”
“大叔也聽過人妖師傅的那個故事麼?”小梨比他更驚奇。
對方眨了眨淚濕的漆黑眼睫,滿麵迷惑,同時卻搖頭:“什麼故事?”
“就是銀發十八!你認識故事裏的人麼?你也知道銀發十八?”
“……為什麼十八會變成了銀發?”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