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重更深。
隻有天上明月一輪,好風如水。
歲雲完成一夜的抄錄,終於吹熄燭光,提了盞影紗燈出門來。
庭下如積水空明,交錯著疏枝細影。夜風清寒,半截蠟燭在金珀薄紗包裹的籠內與世無爭地燃燒著,散發出橘紅色的光芒。四下裏靜謐無聲,連夜蟲都消失了聲息。
歲雲漫無目的地走著,等到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身在玲瓏亭。亭外,一落落月光投在石階上,靜似初雪。他一時心神恍惚,昏沉間似乎看到個人影站在那裏,靜靜地望著自己。
“是你麼……”他伸出手,起身朝那人走了過去。
十年前。一個飄雪的晚上。
“你已經決定好要這樣做了嗎?”紅泥小火爐上滾著一鍋沸湯。鍋中,酒已煮熟,幾枚青梅浮沉不定。隨手為對麵的女客斟上一杯,酒香肆漫,已然醉人。
“我想為他生個孩子,隻屬於我們的孩子。”酒氣蒸紅了臉,顏色竟跟腕上的遊魚紋一般綺麗瑰豔。
“他是蠶叢的後人……你會死的。”話雖如此,他看她此番回來,眉眼間清寒不再,添了多少嫵媚溫柔。對她來說,或者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她低垂下臉,手中把玩那隻晶瑩剔透的夜光杯,眼底隱藏著深深的憂慮。“那個詛咒……讓他活不過20歲,除非……”
“以命替命。”他截斷她的欲言又止。“你們是天敵,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就像咽脂魚跟普陀藤永遠不能共存。你家族裏不是也有代代相傳的禁忌,切忌與青衣的血脈遺族結合,為他生育,否則……你想要打破當年大祭司的詛咒嗎?”
“我來,並不是為了征求你的意見。”她輕撫自己的腹部,滿懷將為人母的溫柔與慈悲。“這個孩子……離。我已經給它取好名字了,叫‘離’。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會是個女兒,但是,她絕不會繼承我跟她父親的悲哀宿命。她會平平安安地長大,做一個普通的人類孩子……那曾經是我和姐姐一生的願望。”微微笑了,卻多少有些苦澀。
“那麼就別再喝酒了。對胎兒不好。”他傾身抽走她手裏的酒杯,自己為自己滿斟三杯,一一飲盡:“這三杯是我韓凜預先敬你的,黃泉送行酒!”若是連她都去了,這世間恐怕再沒人能記得他了。連他自己都要忘了自己了……
一時也不由有些淒然。
頓了頓,無奈道:“說吧!千年的老交情了,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我死後,小八它們無處可去,就隻好拜托你了……”
“作為回報?”
“沉在湖底那盞琉璃燈,還記得嗎?”
……
玲瓏亭裏,那盞被遺忘的影紗燈早滅了。
青衫男子呆望著石階上不知何時出現的琉璃燈——不說那些銀棱金角,珠玉鑲嵌,隻一線月光透射進燈內後,經過那些輾轉切割的琉璃麵無數次反射跟折射,無燭自明,已經是世上無雙的工藝。
唐有詩雲:攬星河與子夜,得萬千流離光,唯琉璃盞爾。
琉璃,亦是流離。△△
萬籟寂寂之時,遠處的蓮塘裏傳來魚跳水的聲音。
歲雲驀地回過神,微微笑了:記得,他當然記得的。當年他送出一盞琉璃燈,沒曾想卻換來這一世千年流離……
這遲了十年才踐行的約定嗬……
歲雲俯身抱起那盞琉璃燈,竟是這般的小心翼翼,生怕摔壞了這段千年之前的回憶。指尖撫摸著冰涼燈麵,流光將他幽暗的眼瞳映得迷離。那赤白黑黃青綠縹紺紅紫十種顏色,也曾被另一個人細細數過。
“瑣兮尾兮,流離之子。”
而你,如今身在何方?
小劇場:
眾:這一集居然是BG,沒賣腐……失望……話說,那個琉璃燈的主人到底是誰啊!男的?還是女的?千萬不要是女的啊!
小梨:……人妖師傅還會磨豆‘腐’嗎?
歲雲:= =乖孩子。這是一群狼。
眾:再P.S,離?!難道小梨其實是男的?!
小梨:……(弱弱地)要我驗明正身麼?
歲雲:這隻是一集關於狼來了的故事。大家太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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