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像是卡在她喉嚨間的魚刺,不是很大不是很尖,不說話的時候隻是隱隱地疼,開口說話的時候,那根尖刺就戳著你喉嚨最柔軟的那塊肉,劇烈卻又無可奈何。
“皇上……正式立儲了?”
“是。皇上召見了內閣大臣,所有人都聽見了。”
“你說過,你不會再隱瞞我什麼,也不會再說謊話騙我。”楊清一忽然問道,“你可還記得?”
“記得。”
“那……我想問你。”楊清一忽然深呼吸一下,將所有的愧疚、心疼、不舍都全部撇下。她起身,走到他麵前,認真地看著他深黑色的眼睛。“你想做皇帝嗎?”
朱由檢微微一愣,隨即嘴唇立刻繃緊。他看著她,良久,他終於點了點頭,“想。”
她的心陡然一沉。卻聽得他再次開口道:“為何不想?魏忠賢權傾朝野,他的黨羽無數,眼線也是無數。百姓的日子本就已經如此之苦,可是他卻又做了些什麼?”朱由檢也站了起來,“於公,他是國家的蛀蟲;於私,他又是想要至你於死地的人。……我發過誓,我一定要將他趕下台。他的命,我要定了。”
他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再看楊清一時,才發現她的臉上再次出現了那種悲憫。無能為力的悲憫。他猛然一悸,別過頭去。“我不想再說他。……我從來都沒有忘了我是大明的王爺,我的身上有著與生俱來的責任。太祖當年曆經多少才打下來的這一片江山,怎麼能就此毀掉?這是我一直的渴望……我始終都在忍耐著,等待著,這麼多年的韜光養晦不過就是為了這麼一個機會……如今上天以這樣的一種形式將機會送到了我身邊,即使我再怎麼難受,可是我也必須朝著既定的方向走。”
“即使……你所謂的中興之夢,到頭來就是一場夢?”她的心中是無盡的不舍與依戀,“其實你比我更要清楚如今的局勢。大樹已然被連根拔起,一隻手想扶住,又能撐得了多久?這根本就是無濟於事……”
“清一!”朱由檢猛地打斷了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自然知道,我比誰都清楚這一切!大勢已去,時不與我,隻能隨之一起覆滅而已!為什麼還要做無謂之鬥?你……”
“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朱由檢的臉完全沉了下來。“你明明是懂我的,你應該知道我有多麼渴望!而且……即使不能又如何?我是大明的子孫!那你是何意呢?你要我逃避?要我放棄?我永遠做不到!”
朱由檢沒有再多說一個字,隻是憋著還未發泄完的怒火轉過身,就朝著大門的方向而去。
楊清一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他書桌上那本被翻爛了的《資治通鑒》,每一頁上麵都有著細細密密的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