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至此,幹脆掀開被子下了床。在桌前坐下,給自己酙了壺酒。連喝幾杯,無濟於事。心頭的苦意終於無限蔓延,不由得苦笑一聲。
我終於明白。
我把酒杯丟在一旁,拿著酒壺直接往嘴裏灌,正如以前我跟他初相識的每個夜晚把酒言歡,高興至極時便什麼也不顧。
“西宮夜靜百花香...欲卷珠簾春恨長...”忍不住又灌了一口酒,也任由酒漿順著嘴角流下,隻能低低一聲苦笑,“斜抱雲和深見月...朦朧樹色隱昭陽...”
我終於明白。明白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持續著這樣的狀態。
楊清一啊楊清一。
分明是你離開他的時候。
原來我再如何故作無所謂都是徒勞的,我即使能騙得了步如是,甚至騙得了朱由檢,卻是根本騙不過我自己的心。
我根本就舍不得他。
完完全全、絲絲毫毫地難以割舍他。
他不再是帝王,隻是我愛著的一個男人罷了。
“嗬嗬...嗬嗬嗬嗬嗬......”我不禁發出苦笑,竟是我自己都覺得淒涼無比。在這一瞬間,我之前所有的堅持、自尊、驕傲甚至是自由竟然都顯得那麼毫無意義,原是我選擇錯了麼......而這樣的念頭猛地在我腦海裏冒出來,手中的酒壺再是不堪握,我跌坐在地上,卻聽不到酒壺與凳子撞在地上的聲音。
我慢慢慢慢地縮成一團,坐在地上,屈膝將自己抱住。
“清一!”門卻忽地被撞開,來人急急忙忙地跑到我身邊,竟是單膝跪地地看著我,“怎麼把自己喝得這樣醉...你怎麼了,清一?清一......”
他並沒有扶我起來,隻是陪在我身邊,溫柔地一聲一聲地喊我。他是那麼地懂我。他定是知曉我是沒有醉的,他定也是知道我是傷心至極了才會如此失態和狼狽。
於是我抬起頭,看向他的臉。有著如此溫柔的一雙眼,可偏偏也有著化不開的傷。
“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幹。”我先是呆呆地看著他,突然又抓住他的衣袖,茫然卻又急切地問他,“我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我所放棄的,真的是我想放棄的嗎?”
可他卻沒有給我我想要的答案,他隻是沉默,我眼中的火焰也一點點熄滅下去。良久,他抬手覆上了我的肩膀,輕輕地笑,笑得雲淡風輕:“上床睡覺吧,好不好?我守著你。”
然而我也笑了,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我想見他。現在就想見他。我很清醒。我一直都很清醒。”
他看著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卻是低沉而堅定地說:“好。”他扶著我站起來,“把衣服換好,小心著涼了。”就如同是以前他每一次帶著我出去瘋一樣,可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立刻轉頭朝門口走去,將門關上後再也不曾回頭,腳步匆匆。步如是卻忽然停下來,嘴角輕勾,笑得比風還輕,比雲還淡。
“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