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陛下對你應該還是有感情的,也不是誰都能左右他的情緒。”
畢竟那是秦王嬴政,是要彪炳千古、名震華夏的始皇帝,你能把他智商拖到底線也是不容易的。
呂不韋抬眼看向餘子式,“君王太有感情,算不上什麼好事。”他敲了下桌子,“說起來李斯這人,你的印象如何?”
“你問我?”餘子式有些詫異。這還是這麼多天來,餘子式第一次聽見呂不韋問他的意見。他直覺呂不韋是知道自己其實是從以後穿越過來的,知道一部分人與事,但是他從來沒聽見呂不韋問他些什麼,反而是在一直旁敲側擊地在教自己去親身體會。
半晌,在呂不韋的注視下,餘子式開口道:“我現在滿腦子隻記得他死無全屍。”
呂不韋沉默了一會兒,慢慢歎道:“難為你了。”他伸手從盆裏撿起一根菜遞到餘子式麵前,“繼續吃菜吧。”
餘子式咬住了那菜就嚼了起來,盯著呂不韋半晌,他忽然問道:“李斯,曾是你的門客吧?”
呂不韋點點頭。
“那你對他印象如何?”
“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你和我說他死無全屍……我再想想。”
餘子式默默把盆往呂不韋那兒推了推。過了一會兒,他開口道:“我再和你說個事兒,李斯死於政治鬥爭,他的對手。”餘子式抬眼看向呂不韋,“叫趙高。”
一瞬間,呂不韋的眼中猛地浮上詫異。半天,他才開口道:“李斯不能死。”頓了一會兒,他接著說下去,“至少這二十年內絕不能死。”
呂不韋之後,秦國朝野,文治唯有李斯一人。
“放心。”餘子式看著呂不韋,“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是趙高,按李斯的權術智商,死無全屍的那個應該是我。”這點自知之明,餘子式還是有的。
呂不韋沉默了許久,似乎幾次想開口,最終卻是歎了口氣。“算了。”他沒再說什麼,隻是靜靜看著餘子式在對麵吃著東西。
終於,餘子式啃完最後一根菜,抬眼看向呂不韋。
呂不韋看了眼外麵的天色,心中了然,“又要出門找魏瞎子?”
“嗯。”餘子式點點頭,“約好了請他喝酒。”這些天他天天午後出門陪魏瞎子喝酒,兩人坐在酒館中一待就是一整個下午,魏瞎子喝得半醉半醒的時候,就跟餘子式絮絮叨叨說些江湖上的事兒。餘子式這兩天聽了不少,覺得那老頭有意思,就索性天天敲詐呂不韋去請他喝個痛快。
呂不韋這邊已經很識相地從兜裏摸出幾兩碎銀子遞過去了,作為曾經秦國最有錢,後來又是秦國最有權的男人,呂不韋撐得很淡定,卻依舊忍不住嘮叨:“別喝太多,傷身。”
餘子式把銀子塞好,抱起桌上的空盆,朝呂不韋點點頭,“放心,那我走了。”
“嗯,去吧。”
眼見著餘子式快要走出門的時候,呂不韋忽然開口喚住他,“帶把傘去,今兒這天怕是要下雨。”
“知道了。”餘子式腳步沒停,直接走下了台階。
餘子式走遠後,呂不韋坐在榻上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從袖子裏再次掏出兩封信,他盯著它們看了很久,眼神有些發沉。
不久,鹹陽傳來消息,李斯上《諫逐客書》,秦王廢逐客令。
第8章 大秦
餘子式一走到酒館前,就看見魏瞎子一動不動裹著件破襖子蹲在酒館階下。餘子式瞧他那樣子還以為他等睡著了,結果剛走近些腿就被竹竿狠狠抽了一下。
“你哪裏去了?”魏瞎子忿忿地拿著隻瘦竹竿敲著地。
呦,這脾氣見長啊?餘子式想著前些天他請魏瞎子喝酒,老頭裝的跟個孫子似的,如今一天兩頓請成習慣了,老頭脾氣倒也跟著大爺起來。餘子式慢慢魏瞎子麵前蹲下,打量了會兒抱怨不停的糟老頭子,半天輕笑出聲。
“行行,瞎子我錯了,這給你氣的臉都抖成什麼樣了。”他伸手把不情不願的魏瞎子拖起來,“現在進去喝,走了。”
魏瞎子還在低聲怨念道:“這都什麼時辰了,還喝得了多少?不想請就別請,我魏瞎子也不缺你這麼三兩口酒……”
餘子式直接把銀子往酒家那裏一拋,“拿你們這兒最好的酒。”
魏瞎子瞬間沒話了,麻利地找角落坐下,手放在矮桌上瞧著不知道多少安分。餘子式走過去在他麵前坐下,覺得這老頭老得真是可愛。
酒還沒上來,餘子式和魏瞎子坐那兒等著,忽然耳邊響起三兩弦聲。餘子式隨意地回頭看了眼,酒館堂前慢慢走出來個小姑娘,抱著一把和她差不多高的琴,小心翼翼地在堂前席地坐下了。
那還真是個小姑娘,看上去最多十三四歲的模樣。她把手鄭重地放在了琴上,深吸了口氣開始撥動琴弦。
酒館中瞬間響起泠泠琴音。餘子式不懂音律,但他自從來到秦國就沒聽過什像樣的音樂,覺得小姑娘還彈得挺好的。魏瞎子心中隻裝著自己的酒,壓根沒興致聽,半天都等不到酒忽然就朝著店家喊了起來,“酒呢?酒呢?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