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耳邊忽然一聲浩然劍嘯。餘子式猛地抬眼看去。

一柄長劍破空而來,劍氣瞬間斬碎無數箭矢。

雄渾聲音在所有人耳邊響起來,中氣十足,“小子,老夫昨日在酒館等你一夜,你為何毀約?”

餘子式的眼一瞬間就亮了。

媽的,魏瞎子!

那一刻周身血液宛如重新沸騰!

裹著破長衫的老頭慢慢踱出來,眼前紫色的絲綢帶輕輕浮動,貌不驚人的老頭也不知何時出現,上百刺客竟無一人察覺。

餘子式朝著他吼:“魏瞎子!”

老頭這輩子鬧騰慣了,生死關頭都不忘耍無賴,吼道:“這麼多人,小子我幫了你大忙了!”

“魏瞎子,老子回去就砸鍋賣鐵!最好的西楚曹釀!”餘子式幾乎是在嘶吼。

魏瞎子朗聲大笑道:“甚好!”長劍淩空轉勢收回,穩穩落在魏瞎子的手裏。

劍氣如罡風,掀起衣袂獵獵,缺席世上劍道三十餘年的瞎眼老頭一臉桀驁,他朝著餘子式喊道:“小子,看好了,誰說一劍難能當百萬師?”

手輕輕一抖,長劍猛地震開劍鞘,三十年未曾出鞘的名劍,三十年霜刃未曾試,魏瞎子握住輕輕一揮,宛如稚子初學劍。

黑衣的劍客尚未反應過來,片刻後,劍氣一瞬間激蕩數丈,如壯闊波瀾洶湧而去,彈指間斬殺無數兵戈甲士。

陽翟城外,古道蒼天。

這一劍,劍道飲恨三十年。

極目之處,摧枯拉朽,唯有餘子式與燕丹的位置依舊完好,餘子式立在馬上,滿眼狼藉風光,隻覺震撼地無以複加。

半晌他喃喃道:“這酒錢真他娘的值了。”

第13章 仙人

韓國新鄭。

雲間有鶴唳。麵容枯槁的白須老人正閉眼盤腿坐在小溪邊。鬆垮的袍子被山風吹的鼓鼓囊囊,襯得他整個人越發瘦弱。

老人麵前有塊四方的山石,上麵坐了個青衫長劍的少年,已是昏昏欲睡的模樣。

忽然,枯瘦老人緩緩睜開了眼,矍鑠清亮,眉宇間蒼老之態瞬間一掃而空。

他抬眸看向雲深處。紅冠白鶴悠然展翅,輕盈掠過三千浮雲。

“龍淵。”他輕輕念著這本該三十年前就消失的古劍名,拾起腳邊的一顆石子朝著麵前打瞌睡的少年扔了過去。

少年睡夢間眉心一陣疼痛,刷地一下站了起來,結果一個沒站穩從石頭上栽了下去。罵罵咧咧費力地爬起來,他朝著老人吼,“又怎麼了?你是鞋子又給鶴叼走了?來來來,我幫你把鶴射下來算了!”

興許是以往這種事兒實在是數不勝數,這一回少年沒等老人回答,擼起袖子就朝著幾隻獨腳立在山崖下的白鶴氣勢洶洶就殺過去了。

山間的白鶴都是老人養了大半輩子的,算是老人半個道友,眼見著少年一臉不善,均優雅地擺了個白鶴亮翅的姿勢,紅冠白羽得盡風流。少年氣得說不出話,猛地一掀衣擺撲上去就跟白鶴扭打起來。

老人在一旁瞧得那是一個目瞪口呆,半晌他自言自語道,“算了算了。”他回頭看向遠處,滿目山河,紫氣東來。

耳邊是少年和白鶴激烈的撕打聲,老人寥寥歎道:“這一劍後,天下何人不識君呐?”

許久,老人收回視線,看向山崖邊正和白鶴糾纏在一起的少年,少年死死扯著白鶴的毛不撒手,白鶴利落地一翅膀把少年扇了出去,飛走前還順便在少年頭上踩了兩腳。

少年徹底惱羞成怒,刷一下抽出了劍追著那白鶴就滿山就砍了起來。

老人瞧著他那模樣,忍不住輕輕笑了下,他記起不久前剛遇上這少年的場景,那時候少年可是對他這群白鶴喜歡得緊呐。

數月前,青崖之上,清俊的少年華服仗劍,一腳踏上巨石狂妄道:“我父親乃大韓相邦,訪遍七國名士諸子,懸賞千金尚無一人敢教我。你一山間枯朽老叟,又有何能教我?”

“禮樂、騎射、兵法、國策、卜算。”老人淡淡道,“皆可。”

少年嗤笑了聲,不屑道:“你真當無人敢教我,是因著我狂妄?他們非不敢也,實不能也。”少年拿劍敲了敲崖上巨石,“再說了,便是你真能教,我也不屑學這些。”

“那你想學什麼?”瞧上去弱不禁風的老頭和氣地問道。

少年立在青崖上,隨意拿劍一指腳下翻騰雲海,“乘風北下,朝遊北海暮蒼梧。”他挑眉看向那一臉窮酸相的老人,分明是挑釁的模樣,“你能教嗎?”

老人立在崖頂,大風倏然吹起他滿頭蒼蒼白發。他沒有說話。

少年覺得無聊至極,正打算收劍走人。他對麵前這個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老頭一點興趣都沒有。

就在少年收劍入鞘的那一瞬,耳邊忽然一陣悠揚鶴唳,他隨意抬頭看了一眼,猛地就怔住了。

無數紅冠雪羽的巨大白鶴自遠天朝著青崖振翅飛來,盤桓在老人頭頂久久不去。老人站在青崖邊,兩袖山風自成風流氣韻。

少年還在震驚的時候,老人忽然輕輕招了下手。一隻巨大的紅頂白鶴緩緩收了羽翼,棲在老人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