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子之力,移換乾坤?

魏籌能。

餘子式震驚了,什麼叫開掛一樣的人生?這就叫開掛一樣的人生啊!生平所願,皆能得償!

難怪呂不韋老是念叨,魏籌不毀,狼煙難平。

魏瞎子倒是很淡定,他摸著眼前的紫色綢帶,思緒信馬由韁,“我年少時,老想著拿天下作棋盤,七國諸侯作棋子,玩一出壯闊大戲。一子落,城破國亡,自己還挺得意的。當時其實也沒想太多,就是想幹點大事,讓天下人都記得我魏籌的名號,劍道早已不能滿足我,我要的是腳踩這天下,點這亂世的狼煙。”魏瞎子皺著眉歎了聲,“那幾年真是玩瘋怔了。”

餘子式沒說話,他幾乎能想象出來少年魏籌那副登頂天下的囂張模樣,九重天子,五等諸侯,他魏籌什麼都不放在眼裏。餘子式其實不怎麼能服氣一個人,到如今呂不韋算一個,魏瞎子算一個。隻是,這名聲背後怕也諸多國恨血淚啊。

魏瞎子自顧自歎了口氣,老來多白發,他枕著手臂躺下了。消磨了平生意氣的老頭對著餘子式緩緩道:“我從來覺得自己甚是厲害,縱使被魏王囚禁了十年,也隻是神傷當年高台上躺在我懷中的女子,不曾有覺其他。直到那年大雪夜流落街頭,垂死之際,街邊老叟遞了我半壺米粥,我聽他說了許多話,收成,徭役,還有他那遠戍的長子,殘廢的幼兒。”

魏瞎子苦笑了一聲,歎道:“我那時才覺出自己錯了。十年兵甲,誤了蒼生。”

餘子式倚著那老馬,沉默了一會兒。生平所願,皆能得償,可到底魏籌也沒得償所願。所愛之人死在眼前,生平術數毀於一旦,少年愛自由卻被囚禁十年,到最後,大起大落,大悲大歡,終於一步入了劍道癡境,不像是熬出了頭,倒是有種劍寄平生的苟且。

“若是有一天,”餘子式盯著魏瞎子,有些突兀地問道:“你還能再卜最後一卦,你會選擇布什麼的卦?”

魏瞎子輕輕一笑,“收束九鼎氣運,定五百年亂世。”

餘子式若有所思,摸著馬的幹枯鬃毛,再沒了聲音。

第20章 張良

餘子式離開陽翟那天,撞見了臨近年關的最後一場大雪。他裹了裹裘衣,牽著瘦馬踩著積雪慢慢在大道上走著。走出去約莫半裏的距離,他瞧見了坐在樹下的魚,年輕的劍客抱著盒劍匣,雪染玄黑長衣。

他睜開眼,注視地逐漸走近的餘子式,忽然把手中的劍匣拋了出去。

餘子式穩穩接住了那劍匣,推開盒子。裏麵靜靜躺著一柄劍,通體純黑的劍鞘上鐫刻了小篆“純鈞”二字。伸手觸及那劍,餘子式隻覺得指尖寒冷刺骨,他幾乎立刻收回了手,頓了片刻後他忽然又猛地伸手一把抽出了劍。

白刃勝雪,劍氣呼嘯。餘子式臉色瞬間蒼白,隻覺凜冬寒意順著長劍流遍四肢百骸,手即刻沒了知覺。

他沒鬆手。

就在此時,年輕的劍客起身,按著餘子式的手,刷一聲把劍推了回去。他抬眼看向餘子式,“歐冶子造純鈞後氣竭而亡,純鈞是死士劍,你駕馭不了。”

餘子式倒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他搓了搓沒知覺的手,把劍收回劍匣,“司馬魚魚,我要走了啊。”

魚聽見自己的名字,嘴角忍不住輕輕抽搐了一下,端了半天的高手氣場瞬間崩塌。他抱著手隨意道:“你要去鹹陽做官?”

“是啊。”餘子式勾唇一笑,悠悠說道:“做大官呐。”

魚盯著餘子式懶散裏帶著銳利的眼,瞥了瞥嘴有些不屑道:“就你?”

餘子式不置可否,把劍匣綁在了身後,他拍了拍魚的肩,眯眼笑道:“苟富貴,無相忘。”

魚白了眼餘子式,眼神中的蔑視都快兜不住了,他伸手敲了敲那劍匣,“記得,別濫用純鈞,這種程度的劍氣,傷心脈。”

餘子式完全沒有聽進去的自覺,隨口敷衍道:“知道了。”

魚看餘子式那一副絲毫沒放心上的神情,很是懷疑自家先生把純鈞交到他手上的動機,純鈞是死士劍,用不好真會出人命。魚難得破天荒又嘮叨了一遍,“別想著借純鈞殺劍道修為比你高許多的人,即使僥幸贏了,你人也怕不行了。”

“嗯。”餘子式一臉“我很有分寸”,他收了收馬韁,“我走了啊。”

魚點點頭。餘子式對他笑了下,牽著那馬轉身走了。

魚是個劍客,大半生都踩在刀尖上過活,他這樣的人也說不出“珍重”一類的話,更別說傷別離了,他隻是安靜地立在原地看著餘子式踩著積雪,一步步略顯艱難地走遠。魚抱著劍看了會兒,忽然開口喊了聲。

“餘子式!”

已經走出去挺遠的餘子式拉住馬,回身看去,年輕的黑衣劍客抱著劍,背後是西風殘照,大雪陽翟。忽然,那劍客似乎難得輕輕笑了一下。

長劍猛地出鞘,空曠的山野卷過無數的劍氣,浩浩蕩蕩激起那青年黑衣獵獵。

揮劍決大雪,站在劍氣中央的劍客一劍刺入了虛空。古道瞬間卷起千層雪,劍氣卷著雪一路橫行,硬是辟出了一條坦蕩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