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極好看的景致。餘子式手指撫過青衣的眉眼,“女子的容貌,本身就能殺人。”
“我如今不想殺人,想救人。”
“救人比殺人難許多。”餘子式撤回了手,“這事我怕是不能答應你,韓非我救不了。”不是不願救,而是救不了。真要救,付出的代價太大,怕是要搭進去呂不韋大半生的朝堂布置。
青衣睫毛微微顫了下,青絲垂地,低眸不語。不知何時抖開的半截領口,露出瑩白的鎖骨,襯著烏黑長發愈發清豔。
餘子式心裏歎了口氣,伸手給她把領口收好,隨後轉身離開。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為了激起青衣求生欲的一席話,多年後還真的掀起一場新的烽火戲諸侯般的盛景。
名花傾城兩相歡,英雄難過美人關。
就在餘子式踏出院落的那一瞬間,青衣忽然開口喚住了餘子式,“趙大人。”
餘子式回過頭。
“這是什麼花?”殷紅的花靜靜盛放在青衣一頭青絲裏,瑰麗無比。
餘子式輕輕笑了笑,“虞美人。”
……
餘子式去看胡亥的時候,嶄新的宮殿,伶俐的宮人,那孩子被團團圍著,輕輕皺著眉。餘子式一愣,他似乎從胡亥的眼中看出……殺意?
“殿下。”餘子式開口喚了聲。
胡亥猛地抬眸,眼中一片清亮,哪裏有絲毫的陰霾。餘子式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自己剛才是看花眼了?他還在思索,胡亥已經起身朝著他跑過來了。
“先生!”胡亥一把拽住了餘子式的袖子,直往他身後躲,又是那副瑟縮的模樣。
那群宮人極為機靈,一瞧見餘子式的裝束就連忙行禮,“參加府令大人。”
餘子式一眼看去宮女侍衛太監都有,且各個都是一臉恭敬。他伸手把胡亥從他身後拉出來了點,問那些宮人,“你們剛在做什麼?為何圍著小公子?”
宮人們麵麵相覷一會兒後,一個穿著宮裝的女子抬頭為難道:“大人,小公子自昨日起未曾用膳。”她大著膽子看了眼餘子式,眼神澄澈幹淨,是個極為清秀的小丫頭。
餘子式扭頭看向低著頭的胡亥,問道:“你沒吃東西?”
胡亥低著頭不說話,那樣子像是默認了。餘子式也不知道小孩又鬧什麼別扭,對著宮人說道:“你們先下去吧,這裏我來處理。”
宮人一退下去,餘子式就走到了桌案前看了眼那些飯菜,還真一筷子沒動。他扭頭看向胡亥,“你怎麼了?”
胡亥也不說話,走到餘子式身邊,坐到榻上拿起筷子麻利地開始吃飯。餘子式還打算問的那些話全給再次咽了回去。等他吃完再說也來得及。
胡亥吃得斯斯文文,但還是有些急,餘子式給他盛了碗湯,推到胡亥的麵前。
“喝點湯。”
胡亥抬頭偷偷看了眼餘子式的臉色,那雙滴溜溜的眼睛看得餘子式一挑眉。胡亥立刻低頭乖乖喝湯。那副樣子,落在餘子式的眼裏竟有些賊兮兮的討好意味。他心頭一跳,養小孩太好玩了。
“以後要按時吃飯,不要亂發脾氣。”餘子式板著臉說道。
胡亥立刻用力點頭,就差沒搖尾巴了。餘子式隻當這孩子是認生,不熟悉新環境所以鬧別扭不吃飯,也沒怎麼往深處想。
等胡亥吃完把碗筷放下了,餘子式才開口問道:“喜歡這兒嗎?”
“喜歡。”
“那就還成。”餘子式放心了不少。“有哪裏不喜歡的,殿下記得告訴我,不要忍著。”
“不喜歡人。”胡亥極低的說了一句。
“什麼?”餘子式沒聽清楚,“殿下你說什麼?”對於胡亥一到關係時刻說話輕得跟小貓叫似的懦弱性子,餘子式有時也挺頭疼的。孩子內向到一定程度,也是挺讓人糟心的。
“不喜歡人。”胡亥稍微提高了一點聲音,卻還是不敢看餘子式。
“你不喜歡那些服侍你的宮人?為什麼?他們欺負你了還是怎麼了?”餘子式忙問了一連串問題,養了這麼個不愛說話的孩子,真讓人著急。
“沒有。”
“那為什麼?”
“不喜歡。”
餘子式徹底無語了,胡亥以前沒看出來脾氣這麼古怪啊。
一直通過隨後幾天的觀察,餘子式才終於了解了真相。他發現胡亥真的不喜歡人!胡亥不喜歡宮人碰他,連碰到衣裳都會默默不開心很久,躲在角落不說話悶悶地發脾氣。餘子式也不知道該不該覺得榮幸,他是唯一一個接觸胡亥然後胡亥不覺得抵觸的人。
餘子式本來覺得胡亥這毛病挺矯情的,後來轉念一想,自閉傾向總比暴力傾向要好。他對胡亥的要求從來不高,不管是教了一遍又一遍的識字,還是胡亥那手見者尷尬的箭術,他始終覺得沒關係,這孩子蠢一點愚笨一點他還比較放心。
也不算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大不了就是以後胡亥的事,他多留點心親自照顧著,不假借他人之手就是了。想通了,餘子式也就把心重新放了下來。
這天傍晚,餘子式從胡亥的寢殿裏走出來,如尋常一樣沿著宮道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