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遞過箭筒。

“還行。”蒙毅伸手將白羽劍搭在弓上,他對準了遠處的紅心箭靶,緩緩拉開了弓,黑色衣袂在雪中輕輕浮動,他眸光一暗,錚一聲悠長箭嘯,白羽箭穿風越雪,穩穩正中紅心。

餘子式的眼神終於變了,他忘這人已經三年沒摸過箭了。半晌他才輕輕道了一聲:“你射箭的樣子,像一個人。”

“王賁?”蒙毅抬眸看向餘子式,不緊不慢問道。

餘子式正失神,聽了蒙毅的話先是一怔,半晌笑道:“不是他,不過你怎麼想到他?”

“武將世家的子弟,父輩根基都在軍營,大家私底下差不多都交過手。王賁箭術不錯。”蒙毅抽箭搭弓,卻沒再鬆指,而隻是隨意地搭在弦上。“我與他比過一局,輸了。”

“你輸了?”餘子式挑眉頗為好奇道。

“他知道我比他射得準,所以射箭時直接用箭的巨大衝擊力道將每塊靶都掀了,我上場的時候,全場他連根靶子的支架都沒有給我剩一根。”蒙毅扭頭對著餘子式道,“也就交過這一次手,印象極深。”

餘子式忍不住笑出聲,“對,是他的風格。”世子殿下霸氣側漏,一向走流氓路線。

蒙毅看著餘子式臉上的笑意,忽然問道:“不是王賁,那你說的是誰?”

“什麼?”

“你說我射箭的樣子,像一個人。”

餘子式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弓箭,腦海裏劃過一襲怒馬紅衣,片刻後他別開眼,“不是什麼特殊的人,你不認識,我很多年前偶然遇上的。”餘子式說得很隨意。

是了,論箭術,七國有誰比得過他?呂不韋曾歎他萬軍中能一箭射穿主將。

燕太子丹,燕丹。

餘子式斂了眼中的情緒,沒再多說什麼。

蒙毅終究也沒把第二支箭射出去,他放下弓,對著餘子式道:“一起回去?”

“那走吧。”

說完,兩人一起往武校場外走。恰好一陣風吹來,掀起蒙毅的黑色朝服,剛才在馬上被餘子式活生生扯開的衣領隨風浮動了一瞬,露出裏麵的衣衫一角。

在兩人的身影終於消失在武校場外後,黑衣的少年才緩緩從牆後走出,他袖口的赤雲紋殷紅一片。少年身後跟著個瘦小的宮人,渾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顫唞。

少年走到場中,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雪,少年低身彎腰,緩緩拾起弓,搭箭上弦,風卷起他一身黑色獵獵,漆黑的眸子注視著遠處的靶子,然後他輕輕鬆指。

白羽劃空,無聲無息。

那支白羽箭擊碎了那紅心上原本的那支箭,狠狠穿靶而過。細雪紛飛,少年袖口的赤雲紋被雪融化的水暈染開,有如濺上的大片粘稠鮮血。

少年身後的小宮人,終於用幾近嗚咽的聲音顫唞地說:“小公子殿下,下雪了,回,回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高漸離:平日賣賣狗肉撩撩妹子,有空還掙點外快,挺好的。

第48章 煉丹

鑒於秦王下令招攬四方術師與陰陽師後,浩浩蕩蕩一大批人都往鹹陽趕來,魚龍混雜難辨忠奸,剛被秦王封為上卿的蒙毅想了想,決定弄個簡單的考核篩選一下這批人。

與此同時,城牆根上蓬頭垢發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啃著大半個月前的那包狗肉,眼睛盯著那牆上的秦王詔令發呆。

半晌他一咬牙,把最後一口狗肉塞到了嘴裏,抹了把油膩的臉一甩頭發,頭也不回地往秦宮走。

秦王嬴政又如何?騙誰不是騙啊!說不定騙出個侯爵之位,騙出個子孫富貴,那他徐福也不枉人世走一遭!

蒙毅辦事很中規中矩,挑不出絲毫的差錯,在他麵前,仿佛事情本來就該如此井然有序。煉丹藥,求長生,這種聽上去很不正經的事,在他手上也搞得挺有模有樣。餘子式抽空去看了眼,當下覺得蒙毅真是個人才。

所有陰陽師術師方士站了滿滿一庭院,麵前均放了隻丹鼎和各種煉丹材料,所有人就跟現代那廚藝大賽一樣在燒火煉丹。蒙毅走在其中巡視,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虞,他隻是在單純地認真看人煉丹,即使是看著麵前的陰陽師將清酒與□□混合倒入丹鼎他仍是麵不改色。

餘子式簡單掃了眼這些煉丹師的材料,上到□□硫磺,下到木炭草灰,先秦煉丹術果然名不虛傳,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這些人不敢放的。尤其是最重要的一味丹料,人人麵前都擺了一大捧的神物,那便是大名鼎鼎的朱砂。

朱砂,又名丹砂,主要成分為硫化汞,夾雜大量硫磺瀝青質雜質,能不能長生餘子式不是很清楚,但是吃死人絕對有保障。

餘子式走到一名青衣廣袖的術師麵前,伸手在他身前那盆丹砂裏微微撚起一抹,赤色的粉末略顯粗糙,依稀可以聞到嗆人的硫磺味。他抬眸看向那方士,問道:“用這丹砂這真的能煉出不死藥嗎?”

方士見餘子式一副誠心詢問的樣子,溫和地應道:“丹砂與草木不同,不僅燒而不盡,且燒之愈久,變化愈妙。待到鼎火燒煉後,形體變得圓潤易流散,積變後卻又還成朱砂,火摧之風揚之依然如初,生機性靈遠勝尋常草木,故能令人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