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那景象像是隔絕了人世許多年。

“趙大人?”使者輕輕喚道。

餘子式手中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去,與此同時坐在台階上的少年也抬眸望去,那使者捧著托盤,上麵遮著黑底朱紋一方布。

“陛下口詔。”那使者朝著餘子式輕輕笑開了。

胡亥站起來,上前幾步走到那使者麵前,一伸手直接揭開了那黑布,接著他眼神微微一動。

一枚小巧的青玉印靜靜躺在黑底的托盤上,與餘子式摔碎的那枚一模一樣。

……

房間裏,餘子式換上黑色的朝服,他隨手將袖子理了理,暗色的紋章在袖口蜿蜒而行,餘子式低頭看了一會兒,半晌自嘲地笑了笑,抬頭悠悠望了那鏡子中的青年。忽然,他視線一頓,看著那鏡子後方的人影,他慢慢回頭看去,黑衣的少年斜斜倚著門口,一雙眼深邃漆黑。

少年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仿佛隻是餘子式的錯覺,他輕輕眨了下眼,再看去少年眉清目秀,眼神清澈。

“你怎麼進來了?”餘子式手伸到背後整理著腰帶,隨意地問了一句。

胡亥看見他手上的動作,走到他身後伸手覆上玉色扣子,“我來吧。”

餘子式點點頭,“嗯。”

胡亥站在他身後,撫著那黑色織錦的腰帶,遲遲未動。

“會扣嗎?”餘子式見他半天沒動作皺眉問了一句。

胡亥像是忽然回神一樣猛地收回了手,餘子式下意識回頭看了他一樣,一見他那樣子輕輕皺了一下眉,“怎麼了?”

“沒。”

餘子式見胡亥那樣子,有些狐疑地自己反手將扣子扣上了,“我自己來吧。”

胡亥似乎有些尷尬別開了些視線,半晌他轉回頭來,伸手將青玉官印遞到了餘子式麵前,“別忘了。”

餘子式從他手心撿起那玉印,隨手就係在了腰帶處。弄好後他抬頭看了眼胡亥,胡亥的氣息似乎有些異樣,他又皺了下眉,“你怎麼了?”他伸手拿手背撫了下少年的額頭,“沒事吧?”

“沒事。”胡亥看了他一眼,視線似乎有些閃躲。

餘子式感覺胡亥的體溫沒什麼異樣,看了他一會兒,伸手就拍上他的肩,帶著他往外走,“走吧,不是說宮宴嗎?一起去吧。”

“先生,你,你陪我回宮嗎?”胡亥扭頭看向餘子式,一雙眼裏閃爍著光芒。

“不然我換衣裳幹什麼?”餘子式理所當然道,接著又悠悠教育了一回胡亥,“放心,先生我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那宮裏的。”他可沒有忘記今日的宮宴熊啟也會參加,就衝著這點他也得陪著胡亥一起去。給自己放了個短暫的年假,也是時候該回去了,畢竟自己都已經閑到在家剪窗花的地步了。

聽了餘子式的話,胡亥微微側頭看了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輕輕眨了下眼沒說話。

……

將胡亥送回了他自己的宮殿,餘子式一出門就看見似笑非笑的鄭彬。

臉上恍若刻了“我是奸佞”四字的低調朝堂重臣第一句話就是:“趙高,熊啟暗中往鹹陽調親衛了。”

餘子式一聽這話就笑了,“怎麼?他想跑?”

鄭彬義正言辭道:“你別瞎說,汙蔑朝廷重臣可是重罪,人說不定就是想念自己養的親衛了,叫過來一解思念之苦。”

餘子式挑了挑眉,半天又頗為讚同地點了下頭,“也是啊,還說不定是昌平君覺得無聊,讓親衛千裏迢迢過來給自己解悶的啊。”他說著輕輕瞟了眼鄭彬,“不過說來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原是楚國人,那一波波打散入城的楚人,我聽他們哼一聲,連他們祖墳埋哪塊地兒都猜得出來。”鄭彬說著頗為自得地點了點頭,迎著餘子式的視線笑道。

“你是楚國人?沒聽你提過啊。”餘子式盯著鄭彬,半晌笑道:“那若是哪天楚秦開戰,鄭大人你會如何?”

鄭彬認真思索了一會兒,問道:“知道伍子胥嗎?”

伍子胥,春秋時期楚國人,逃亡吳國,最後殺回故國刨了楚王墓鞭屍的千古奇臣。

餘子式若有所思,沒再繼續問下去,他朝四周看了一眼,隨意道:“昌平君那些個親衛,拉一個出來,我們這些鹹陽土著該盡一盡地主之誼的,你順便還可以與他們敘敘舊。”

“我試試吧。”鄭彬輕輕歎了口氣,有些無奈道:“人員混雜,想不驚動他人怕是有點難。”

餘子式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我借你個人吧。”

“誰?”

“李寄亡。”

……

和鄭彬聊了簡單幾句後,餘子式走回了自己的宮室。推門進去,那一瞬間鋪滿而來的灰塵讓餘子式下意識皺眉揮手擋了一下,他走進去打量著積滿了灰塵的屋子,當下有些悲涼。這才幾天沒來啊,這屋子竟是顯得這麼荒涼,連個收拾的宮人都沒有,說來他人緣有這麼差嗎?

官複原職的趙大人心境很複雜,果然多好看的繁榮,也經不起時間的擱置。輕輕歎了口氣,他走到窗戶邊推開窗通風,自己動手慢慢收拾起來。離宮宴還有一會兒,他就當打發時間一樣在房間裏磨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