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命的事。司馬魚扭頭看了眼那被撂下台階的匕首,半晌輕輕笑了下,垂下頭沒再掙紮。

整個過程發生地太快,太出人意料,堂堂的一國使臣忽然就變成了拿著匕首和皇子動手的刺客,階下的侍衛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直到大殿中聞聲快步走出來一個黑衣的少年朝官。蒙毅一見胡亥與那燕國使臣,眼中瞬間冷了一瞬,他抬頭看向愣在一旁的侍衛,“愣著幹什麼?拿下他。”

階下原本圍著餘子式的侍衛也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全部都放開餘子式朝著司馬魚飛奔而去。餘子式立刻站起來,隔得太遠他隻能大致瞧見發生了什麼,卻不知道其中的細節。他也立刻跟了上去。

胡亥眼見著逐漸圍上來的侍衛,掃了眼司馬魚,見他沒有絲毫要反抗的意思,他忽然鬆開了輕輕抵著他喉骨的手指。司馬魚瞬間感覺到了,立馬翻身起來,胡亥被他掀開,往後退了一步坐在了台階之上,他低沉對著那群侍衛道:“抓活的。”那聲音不算響,但是偏偏落在人心上字字刻有刀痕。

胡亥眼見著所有侍衛圍上去直接撲到了司馬魚身上。無人注意的角落,他不動聲色將手臂抵在台階上,一點點用力,骨頭碎裂的輕微聲響在整個場景中幾不可聞。

等餘子式到的時候,司馬魚已經被侍衛控製住了,說是控製住了,實則司馬魚根本沒怎麼抵抗就束手就擒了。餘子式走上台階一眼就看見了倒在台階之上的胡亥,忙上前一步走到他身邊,一低身發現少年額頭上都是冷汗,前兩天剛傷的手臂在不停滲血,他猛地回頭朝那混亂的人群吼道:“去找禦醫!”

胡亥臉色有些蒼白,伸出右手輕輕拽住餘子式的袖子,由於疼痛的原因垂在一旁的左手輕顫著,血暈開一大片。

“先生。”他將整個頭埋在餘子式的懷裏,低頭的那一瞬間視線恰好對上蒙毅注視著自己的幽深目光。他沒再說話,窩在餘子式懷中壓抑著疼痛。

連續傷了兩次,從這次的疼痛劇烈程度看,興許下手有些重了。

……

三日後,餘子式坐在胡亥床邊小心地給他手臂上藥,時不時抬頭看兩眼少年的臉色。等弄好一切後,他把幹淨的布帛與藥收拾好,見胡亥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他伸手貼上胡亥的額頭試了下他的體溫。似乎還是有些低燒,眼睛也燒得有些發紅。

“上了藥多睡一會兒吧。”餘子式用手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輕聲道。

胡亥看著餘子式同樣纏著繃帶的手,視線暗了一下,極為溫馴地窩在被子裏不動了。餘子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伸手將他的眼睛合上了。“我晚上再過來,你想吃點什麼?”

“想吃魚。”

餘子式頓了一下回道:“太腥了。”

“不想吃了。”

“……那吃魚吧。”餘子式伸手將摸了下被子裏少年的臉,“要是覺得不舒服讓常玉去喊夏無言。”

“嗯。”胡亥點點頭,閉上了眼。

餘子式起身,走出了房間。

那一日他脫身倒是比司馬魚簡單,隻說發現了這燕國來使的異樣,怕秦王有危險於是想攔住他,一時情急才闖了大殿。這解釋過得去,至少秦王嬴政沒有懷疑。餘子式走在宮道上,將受傷的手用袖子遮了遮,然後轉身拐去了掖庭的方向。

獄卒替他打開了大門,他走進去,一眼就看見那黑衣的劍客盤腿坐在角落裏,臉色看著有幾分憔悴。前三天的審問餘子式沒法幹涉,直到今日他才有機會進來看一眼司馬魚,好在提前和曹無傷打了招呼,這傻子看上去倒也沒吃太大的苦。

餘子式走到他身邊與他相視而坐,他一字一句平靜道:“司馬魚,你真是不要命了。”

魚抬頭看了眼餘子式,輕輕笑了一下,沒回餘子式的話,而是輕輕道了一句,“好久不見,子式。”

餘子式聽著那一句“子式”,氣息微微一滯,記憶洶湧而來,他一下子想起很多人很多事,隨即他盯著司馬魚的視線愈發銳利了起來。許久,他才終於緩緩道了一句,“好久不見。”

司馬魚倒是沒變太多,微微勾著背的憔悴青年即使在這樣落魄的場景下依舊是當年陽翟街頭的黑衣劍客,那一身的氣質絲毫不減,你一見到他就知道他就是大梁司馬,他就是魚腸劍。

餘子式看著他一臉輕盈的笑,忽然有種想甩他一耳光的衝動,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兒,餘子式卻是差點沒忍住。終於,等餘子式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他漠然問道:“荊軻,名字不錯啊。我倒是沒想到會是你來刺秦?”

“你來審我?”司馬魚似乎有些詫異的樣子。

“我是來策反的。”餘子式淡淡掃過司馬魚的臉。

司馬魚思索了一會兒,隨即也就漫不經心了,他看向餘子式,很是從容道:“你問吧。”

“尉繚說你是在燕國的秦國奸細,你是嗎?”

“也許吧。”司馬魚朝著餘子式笑了笑。

“燕丹讓你來刺秦?他居然相信你?”餘子式記得當年司馬魚跟著呂不韋的時候,司馬魚與燕丹也有數麵之緣。刺秦之事燕丹不可能不謹慎,怎麼都不會選一個跟過呂不韋的人來刺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