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無正邪,葉靜本身就是一柄劍。所以他毫無忌憚地催動底下葉家劍潭上萬把劍的劍氣,他根本不擔心劍氣會失控掀了這玄武山。
萬道劍氣入我劍袖,殺人屠道,一人足矣。少年一身雪色劍袍立在殿中,雙袖兩道藍色劍紋,踏得是無上劍道,端得是清絕氣質,模樣仍是當年後山小院樹下讀書的葉家小師叔。死於他劍下的九位葉家劍聖,死於他劍下的葉氏宗門弟子,還有那玄武山下六百六塊青石大碑全都記得:
葉氏宗門第四十六代弟子葉靜,一劍在手,未嚐一敗。
終於,葉靜食指點上劍柄,一點浩然劍氣,嘯出山海氣勢,直逼麵前的黑衣少年而去。
胡亥眼見那道越來越逼近的劍氣,時間仿佛都慢了下來,劍氣驟然而下,他沒能收住勢,胸口生生受了這一道劍氣,退了數步猛地單膝跪在地上。他抬手就捂住了口,血卻仍是順著他的指縫瘋狂溢出。
“胡亥!”餘子式剛喊了一聲,忽然就被瞬間躍起的少年卷過來壓在了身下。
胡亥生生受了葉靜淩空而來這一道劍氣,將餘子式護在了身下,他臉上滿是血汙,一點點砸在餘子式的臉上。胡亥根本不敢說話,他擔心他一說話血會全部噴在餘子式的臉上。
葉靜望著這一幕,手中動作絲毫不頓,殿中的長劍被他驅動,一瞬間全部震出呼嘯劍氣,他揚手就將劍氣聚集起來朝著地上的兩人就砸了過去。
胡亥分明是感覺到了,但是根本避不開,他渾身都沒有力氣,用盡全力扯出一抹笑,俯身輕輕對著身下的餘子式道了一句,“先生,對不起。”話一出口,少年口中的血就瞬間染紅了餘子式青色衣襟。
對不起,先生,我真的殺不了他。
餘子式怔怔看著身上傷成這樣仍舊死死護著他的少年,這個豁出去命也要將他護在身下的少年,這個滿臉都是血但是笑得極為澄澈幹淨的少年,心中某處像是被狠狠擊穿,酸楚與灼熱一瞬間灌滿胸膛,他尚來不及說一句話,胡亥閉了一瞬眼,撐著地的手一瞬間壓碎了地上石磚,生生受了葉靜這一道千鈞劍氣。
“胡亥。”餘子式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幾乎發不出聲音。來不及,像是所有都來不及了,未說完的,未做的,全都要被生生截斷。
什麼是生死,生死本是一念。
餘子式看著胡亥緩緩睜開的漆黑眼睛,呼吸都滯了一瞬,他此生見過所有的光亮與絢麗,遠敵不過少年眼眸如星。他直到這這一刻才終於徹底相信,這個少年喜歡他,喜歡到願意將心一點點掏出來小心翼翼放在他手心,卑微且怯懦,坦蕩而無畏。
就像一直隱在雲深霧繚之下的懸案真相,終於大白於天下。
胡亥緩緩撐起身體,望著餘子式怔住的臉,伸手一點點狠狠擦去餘子式臉上的血跡。
不行,不能就這麼死在這兒。身下這個男人還沒承認喜歡他,這個男人身上還沒有自己的味道,這個男人的世界自己尚未真正闖進去,這雙淡色的眸子才剛剛映入自己的身影。
不能就這麼死在這兒,他還有餘生一筆債要向他討回來。
魏籌一直在暗中感受著胡亥的氣息波動,此時終於輕輕笑了下。
興許是太多年過去了,因為無人征服過無人提及過,世人如今都忘了,這葉家劍塚數百年前葬了柄黑色長劍。
春秋第一相劍師風胡子曾稱此劍湛湛然黑色也,是一隻漆黑的眼睛。天子之劍,非帝道之人不能手執,故葉家先祖以隕鐵玄石長封此劍於葉家劍潭之下,鎮以浩浩萬劍。
歐冶子鑄湛盧,一劍成而九州氣運雷鳴。
第100章 買酒
張良見餘子式與胡亥的境況著實是慘了些,一咬牙豁出去了,揚袖抵上葉靜的劍氣,勉強擋了一陣。
胡亥趁著喘熄的間隙從地上站起來,抬手狠狠抹了把唇角的血,忽然聽見耳邊一道蒼老淡定的聲音響起。
“拿劍。”
胡亥皺眉望了眼魏籌,隨即聽見老頭不耐煩的聲音,“對,就是你,拿劍。”
胡亥根本沒有劍,在深宮中學劍太容易被人發現,他隻修內力從不碰劍術,手上連拿劍的繭子都不曾有。餘子式也注意到了,望向魏籌低聲焦慮道:“瞎子,他不會用劍!”
“不會那就學啊!”魏籌猛地吼了聲,那一嗓子差點嚇著餘子式。老頭抵著龍淵劍對著胡亥冷笑道:“你傻了?拿劍!”
這邊張良見這群人半天光喊聲沒動靜,手上實在是撐不住了,猛地退了數步,護住心脈避了一記,恰好跪在了魏籌身邊。他抬眸望著越打劍氣不弱反盛的葉靜,內心一時有些崩潰,下意識就叨了一句,“這人入邪道了吧?”
他剛一說完,葉靜眼睛一瞬間眯了起來,殺氣驟漲。魏籌二話不說,扯下鞋就朝甩了張良一臉。
葉靜殺了九位葉家劍聖後,因為葉家大弟子怒極的一句“邪道孽畜”,直接屠了葉氏滿門啊!
殿中劍氣皺漲,地底下的劍氣翻滾不息,葉靜抬手,劍氣凝聚成劍形,一柄長劍懸在他麵前,他眼中終於起了冰冷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