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子式垂眸掃著低頭認真地幫他穿鞋的少年,在少年捏上他腳踝的那一瞬,他忽然伸手掰著胡亥的下巴,猛地抬起了他的頭。
半跪在地上的少年一雙眼黑漆漆的,胡亥有些把握不準餘子式的情緒狀態。
餘子式食指抬著胡亥的下巴,淡漠地問道:“昨晚玩得舒服嗎?”
胡亥一怔,隨即在餘子式的清冷的視線下,耳朵尖竟是一點點紅了起來,猶豫了很久,他輕輕點了下頭,那樣子還有幾分小心討好的意味。
餘子式掰著少年下巴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忍了。平複了一下心緒,他冰冷地開口問道:“有多舒服?”舒服到能讓你差點把我活撕了?
胡亥的耳朵尖已經紅透了,他輕輕伏在餘子式的膝上,忍不住勾起一抹極饜足的笑意,隨即又收了笑意偏頭認真道:“先生,我娶你吧。”
餘子式聞言狠狠一皺眉,隨即就感覺到一隻手忽然摟過他的腰將他從床上抱了起來,他失去重心下意識伸手去拽住麵前的人,等回過神來卻是發現自己正扯著胡亥的衣襟,他臉色瞬間就變了,“放我下來,胡亥!”
胡亥卻是輕輕低頭吻了下他的額頭,“先生,抱歉,昨天出血了。”那樣子一定真的很疼,胡亥記得男人當時的樣子,滿頭都是冷汗卻仍是死死壓著聲音,那麼能忍的人啊,到最後開口語氣竟是帶了哀求的意味。
餘子式被胡亥抱得極緊,他剛一掙紮就牽動了渾身的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他立刻就不動了。胡亥低頭看著忽然安靜下來的餘子式,笑了一下,用額頭抵上男人的額頭輕喃道:“先生,別生氣了,我知道很疼,下回不會讓你這麼疼了。”他的暴戾,來源於不安,他沒想過折磨餘子式,他從來隻是想要他屬於自己罷了,正如昨夜一樣,他渾身上下從裏到外都染滿了自己的味道,徹徹底底被自己染指。
餘子式聽著胡亥的話,手忍不住直抖。
自取其辱。餘子式滿腦子就這四個字,什麼叫自取其辱?這就叫自取其辱!和胡亥鬧,他根本就是嫌自己還不夠難堪。餘子式抿緊了唇,終於不說話了。
胡亥抱著餘子式走出房間,在堂前的桌案前將人輕輕放下了,他低下`身輕聲問道:“先生,你餓了吧?你想吃什麼?”
餘子式在胡亥的目光注視下沉默了很久,終於冰冷地說一個字,“粥。”
“好。”
餘子式見少年起身就出門玩廚房走,動作利落而輕快,餘子式看著胡亥的背影,覺得胸口又是一疼,一口老血塞在那兒不上不下。他必須得承認,他快要被胡亥給活活氣死了。他就想不明白了,胡亥這副流氓樣子到底是跟誰學的?
餘子式冷靜了一會兒,給自己倒了杯水,半天將杯盞往桌案上重重一放,咬咬牙,終於還是忍了。
……
窩在屋子裏養了幾天傷,餘子式每天冷冷看著胡亥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一來二去他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對胡亥最好的態度,就是沒有態度。
他根本治不住胡亥。既然治不住,就索性由著他自己折騰,無論胡亥在自己眼前怎麼晃悠,他權當什麼都沒瞧見,該幹什麼幹什麼,沒事的時候就跟四處遊蕩回來的張良坐在屋簷下聊聊沛縣這群山窩裏的大漢王朝中堅分子。
張良跟著黃石公學過幾年卜算,雖然貌似學得不怎麼樣,但是也隱隱覺出這群人有點意思。兩人聊得無非是“村口誰誰誰是個怎麼樣的人”這種話題,每當兩人聊的時候,胡亥就窩在餘子式身邊,安安靜靜一言不發。
說句實話,餘子式在沛縣的日子其實過得很寧靜。
夜深人靜,餘子式坐在案前,手裏拿著卷書,就著案前燈火隨意地翻看著。胡亥本來坐在他身邊看著他,後來被餘子式淡淡掃了他一眼,於是也裝模作樣地拿了一卷書在手上,故作看書沉思狀。
餘子式收回了視線,沒說話也沒別的動作,根本就沒搭理他。
胡亥翻看了一會兒手中的書,眉頭擰得越來越緊,扭頭看看一臉淡漠的餘子式,又硬逼著自己看了一會兒。片刻後,他默默往餘子式身邊靠了一下,輕輕貼在了他身上,微微扭過頭看了眼看書的男人,見餘子式沒有多餘的反應,胡亥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失落還是欣喜,糾結半晌,還是低頭看書了。
不知過了多久,餘子式覺得靠在他手上的人不動了,他偏過頭去,少年竟是閉著眼睡著了。
燈火是暖黃色,照在少年的臉上,的確是不多見的好看。餘子式想起胡亥這兩日窩在自己身邊不聲不響的委屈樣子,捏著書簡的手不動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放下了書,伸手輕輕將熟睡的少年扶著躺在自己懷中,伸手拿起一旁的外衫披在了他身上。
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餘子式極輕地歎了口氣,從少年的手中輕輕將書卷抽出來,低頭掃了一眼,眉毛忽然抽了一下。
這卷書不巧是他拿來路上當遊記寫的,更不巧的是,上麵全是清一色的簡體字。
餘子式低頭看著懷中的少年,想起少年擰著眉認認真真拿著這卷書看了一個多時辰,若有所思。半晌,餘子式將書簡放在了案上,輕輕一聲響,他忽然就不自覺地極輕笑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