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酒。”
女子看著那青年笑個不停,她伸手扯了下他那身泛黃的衣衫,柔聲問道:“敢問萬戶侯,你榮歸故裏,身上帶錢了沒?”
青年的視線頓住了,盯著那貌美女子,半天才說了一句話,“你們倒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年輕的女子不明就裏,隨即就被那青年摟住親了一口。
“這麼著,你先給萬戶侯我賒個賬,等本公子跟當今陛下討了賞,即刻就還上,你看如何?”
女子躺在青年的懷中,俏生生地笑起來,“公子,你要不先去討個賞,然後再過來喝桂花酒?”說著她伸手攬上青年的脖頸,指尖一點點掃過他的臉。
青年思索了一會兒,對懷中的女子道:“你知道從這條街往北走有條巷子嗎?那巷子裏頭有個朝官叫趙高,你先把本公子的賬記在他名下。”說著他忽然扶起女子的腰一下子將人湊近了,低頭靜靜望著她的雙眼笑,“行嗎?”
那女子久經風月場,卻仍是被那青年一雙眸子攝住了一瞬,她心中一驚,這男人的眼中能開出桃花來。
若是少年時,真不知道該是怎樣一個惹人掉眼淚的風流浪蕩子。那女子輕輕仰起頭,望著那青年的臉笑道,“真想喝酒?”
那青年見懷中女子的媚態,頗為驚喜道:“你願意請我喝上一杯?”那感情好呀。
女子笑著從青年懷中掙出來,走到不遠處的疊放酒壇的陰涼處挑了隻壇子,一轉身,卻瞧見那青年的視線頓住了。她微微一皺眉,順著他的視線略帶不解地望去,二樓桌席處,歌姬坊的女主人正壓著不悅厲聲訓著幾個小丫頭。
她拎著酒走過去在那青年麵前坐下,挑起他的下巴問道:“喜歡半老的美婦人?”她抬手給那青年倒了杯桂花酒遞過去。“不過,說起來她當年貌美時也是這條街上出了名的歌姬美人啊。”
那青年接過酒,低頭笑了下,“看得出來。”他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忽然問道,“你們這歌姬坊女主人,是不是有個雙生的姐姐?”
女子詫異地睜大了眼看向那青年,“你怎麼知道?還真有一個,前兩年嫁了個商賈做妾侍,嫁過去沒幾天就熬死了,聽人說她姐姐年輕時也曾有過風光無匹的一段時日。”
女子指了下大門口,“那時候無數鹹陽權貴的馬車儀仗就排在這兒門口,隻為了迎她們姐妹倆入府一敘。”她忽然皺了下眉了,覺得自己這些話有點晦氣,不願再多說了。
那青年哦了一聲,捏著酒杯望了依舊車馬如龍的歌姬坊大門口,看上去倒是沒什麼反應。
那女子見青年喝得挺痛快,像是個軍伍裏出來的人,頗為豪氣,轉身打算給他再拎一壇子酒。她起身後,那青年忽然翻手覆杯,對著那車馬喧囂的歌姬坊大門口倒了一杯酒。
桂花酒,少年遊,這些年的天南海北,其實不過一杯酒罷了。
青年忽然輕輕笑了下,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從滾上戰場黃沙的衣袖中掏出一枚物事按在案上,他拂袖起身走出了歌姬坊。
等那歌姬再走回來的時候,早已找不到那青年的身影了,她疑惑地皺眉四周看了圈,忽然視線就頓住了。
水磨的暗色梨花木桌案上靜靜陳著一枚精致的金釵,一看就是價值連城之物。
那歌姬像是忽然頓悟一樣睜大了眼,她記起那青年一身泛黃的舊白衣。
那哪裏是什麼廉價粗糙的布衣,那分明是極貴重的細葛戰袍裹了關中的黃沙。
作者有話要說: 恭迎世子殿下回京。
等等,不要阻止我矯情!我要念首詩!
少小離家老大別,鄉音無改鬢毛衰
歌姬相見不相識,笑問王侯何處來
矯情玩畢。
第120章
鹹陽鬧市,牽著隻大黃犬的赤衣世家子正勾著那貌美胡姬的肩,言語輕佻放肆。那當街賣酒的異族女子心中自知得罪不起這鹹陽城裏的豪族地頭蛇,逢迎了一會兒,卻在那少年越發露骨的下流話中漸漸青了臉色,笑得愈發勉強。
看熱鬧的人逐漸圍了上來,卻無一人上前替那胡地女子解圍。這些年大秦西北邊境的胡戎趁著中原內戰小動作不斷,趁火打劫之心天下皆知,秦人對胡人絕對談不上好感。
如果要細數西北胡戎與大秦的恩怨情仇,那這事兒可以追溯到大秦立國之前。當年周幽王玩烽火戲諸侯,玩得都城鎬京直接被西北犬戎打穿了,他兒子周平王覺得鎬京大抵是廢了,於是一咬牙帶著滿朝文武東遷洛邑,臨走前,吩咐跟西戎有世仇的秦襄公斷後,並表示若是秦襄公與西戎交鋒,所得之地盡屬秦國領土,自此大秦始立國。
彼時岐山以西已經犬戎遍地走,周平王自己都扛不住領著家小往東跑了,說是封國其實也就是封個名分,偏偏秦襄公與他兒子秦文公剽悍,兩人硬是紮根在西北徒手打出了一片血色江山,犬戎吃了西周多少地,全給他們打得吐了出來做了大秦的地產。
秦國本來就是打犬戎發家的,大秦尚武的風氣最開始就是這麼來的,胡戎與秦國這數百年的恩怨算下來,說是世仇都是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