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頭看了眼,輕輕拽了下床邊的人的袖子。

鄭彬立刻就醒過來了,一看見餘子式醒過來就亮了眼睛,“咦,醒了?趙高你覺得怎麼樣?”

喉嚨裏刀割一樣,餘子式思索了一會兒,沙啞著聲音問道:“我在哪兒?”

“在內府,你從掖庭出來了。”鄭彬走到一旁點了盞燈,湊近餘子式看了他沒有血色的臉,忽然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你真是不要命了!”

“出來就行。”餘子式也不想多說,不用鄭彬提醒他也知道他現在身體狀態真的很糟糕,在刑床上疼到昏厥後又疼到清醒,反反複複他都數不清多少次,每一個關節都像是被楔子釘進去而後硬生生拆開,到最後甚至連喊停的力氣都沒有,滿腦子都是些光怪陸離的光斑和獄卒扭曲了的問話聲音。

餘子式忽然看向鄭彬,“我睡了多久?”

鄭彬的臉上一瞬間浮現出極懊惱的神色,“整整三天,說來我當時就該攔著你!”他現在悔得腸子都快青了,餘子式這一身的傷簡直太觸目驚心,他看見餘子式毫無血色地躺在血泊裏,一瞬間幾乎以為這人已經沒了呼吸,當下渾身的血都涼了。

餘子式問了幾句自己的傷勢,聽鄭彬說完後,他覺得傷勢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他問道:“始皇那有消息嗎?”

“陛下下午得知了消息,派人來過了,那使者掃了一眼交代了內府幾句匆匆忙忙走了,稍後陛下就送了藥過來,吩咐讓你好好在家養傷。”

嬴政的反應也是在餘子式意料之中。餘子式沉思一會兒後問道:“胡亥還有幾天到鹹陽?”

“你昏睡了三天,如果他速度夠快的話,大概還要七天左右。”

“七天?”餘子式皺了一下眉,“從我的傷勢來看,七天後我能下床嗎?”

鄭彬一聽餘子式的語氣心裏瞬間拔涼,“夏無且說了,你少說得躺半個月,萬一留點病那可是一輩子的事,趙高你別真把自己的命當兒戲。”

餘子式沉默了一會兒,轉開了話題,“李斯呢?他那兒什麼消息。”

“派人送了點傷藥過來,這三天看上去倒是一直沒什麼大動靜。”

想了一會兒,餘子式看向鄭彬,“那些事兒你早點開始安排,我傷沒事了,你不用在這兒守著我。”話說到這兒,餘子式忽然想起件事兒,他昏迷時好像隱隱約約聽見蒙毅和蒙恬的聲音,他問道:“對了,蒙家兩兄弟呢?”

“蒙恬去處理事情了。”

“那蒙毅呢?”

餘子式的話音剛落,就聽見門被輕輕推開了,他抬頭望去,淩晨天色下隱隱約約一道模糊的身形。鄭彬卡在喉嚨裏的話慢慢吐了出來,“他去給你煎藥了。”

蒙毅站在門口看了餘子式很久,走進來將藥放在了案上,輕輕一聲響。

鄭彬扭頭看向餘子式,餘子式一時無話。他現在見到蒙毅,總是有些說不出來的尷尬,好在蒙毅也沒多說什麼,留了藥,提醒了一句“夜裏涼,注意休息”後就轉身走了出去。

餘子式看著蒙毅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一瞬間忽然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籠罩在心頭。他有些意外地發現自己似乎開始摸不清蒙毅的想法了。良久,他抬頭看向鄭彬,“把藥端過來吧。”

……

餘子式傷勢稍微好了一些就堅持回了家靜養,桓朱與閻樂還在華庭那兒,家中外院的一眾仆役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他到家的時候,王平正一個人蹲在院子裏低著頭替他曬書。

餘子式看了他一會兒,喊了聲他,“王平。”

王平撥著書的手一頓,略帶震驚地緩緩回頭看去,餘子式正倚著門框看著他,一雙眼清冷淡定。

餘子式看著王平呆住了的樣子,這些天第一次輕輕笑了一下,他輕聲道:“別愣著了,給我收拾間屋子出來,我身上有傷,快站不住了。”

王平刷一下站起來,盯著餘子式看了許久,他忍著情緒道:“是,大人。”話一出口,他眼眶瞬間就紅了。他沒想到自己還能再見到餘子式。

……

偌大的院落,平日裏人就不多,如今更是隻剩下了餘子式與王平兩人。外麵翻天覆地動靜很大,府中的日子卻是極為安寧平靜,王平回絕了所有上門的人,包括華庭與蒙毅,素來懦弱的小吏忽然就硬氣了一次,日夜守著門,嚴格執行餘子式的吩咐,除了禦醫不放任何人進門。

今天的陽光不錯,餘子式坐在窗邊上看著書,伸出手摸了下陽光。大冬天的,他忽然有些想曬太陽。

王平從櫃子裏翻出件雪白的狐裘鋪在廊下,又鋪了張桌案,點了安神香。等每日上門的禦醫給餘子式換了藥後,餘子式就窩到了狐裘上曬太陽,沒有血色的臉上難得有了絲生氣。他看向一旁準備午膳的王平,忽然笑了一下,“王平。”

王平擇著野菜的手一頓,抬頭看向他,“怎麼了大人?”

“我忽然想吃點東西,最近街上都在賣什麼?”餘子式這兩天一直吃不下東西,所有東西幾乎是吃完就吐,喝藥太多傷了胃也傷了胃口,王平一直想讓他吃點東西卻沒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