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的交情,把信交給胡亥後叮囑了幾句,鄭彬也沒多想,轉身放心地走了。臨走前還對著胡亥忍不住道:“讓他多注意休息。”
胡亥輕點了下頭,目送著鄭彬離開,等鄭彬轉過身,他就關上了門,隨手拆開手中的封好的書簡淡漠地掃了一遍。
看完後,輕輕一聲脆響,他將竹簡折成了兩半,走回院子裏時順手就塞到了煎藥的火爐中。劈啪聲從火苗中一下子冒出來。
胡亥走到餘子式身邊坐下,輕輕環上他的肩,男人還在睡,胡亥摸著他的頭發沒有說話。
鄭彬的信上也沒寫什麼事兒,就兩件。
第一件,昨日始皇問侍者鹹陽城中華美宮室與喧囂儀仗是誰家的,無一人敢應,帝王不悅。今日帝王登台又看了眼,忽然發現李斯家華美宮室一夜被毀,車馬儀仗不複喧囂,帝王震怒,認為李斯在他親侍中安插耳目,杖殺驪山侍者親近者二百餘人。
第二件,餘子式府中外院的下人凡是在掖庭中的這兩日全都不堪刑訊接連自盡,竄逃在外的鄭彬擇了幾位追查,發現全都已經一夜暴死。
第135章
事情甫一開端,餘子式就猜中了後續的很多事兒,比如李斯明裏打著鏟除異己的旗幟實則真正意在皇儲,比如馮家作為外戚看似搖擺不定實則一直站在皇帝立場上,又比如始皇帝忌憚李斯勢必重新開始拉攏自己。
餘子式猜得幾乎都差不離,除了李斯試探始皇態度鬧出來的“亡秦者胡也”那的那條讖言讓他有些失態外,其他的事兒他全都處理得很有分寸。這件事兒也終於讓他意識到,李斯一黨與扶蘇一黨也就是朝野文武兩派的矛盾原來已經尖銳到不可能緩和的地步了。
政治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而餘子式現在的立場就很微妙,他與扶蘇交情不深,與李斯好似也交惡,與馮家更是攀不上什麼關係,跟李斯這種女兒全嫁給皇子兒子全娶上公主的外戚相比,他和始皇帝的聯係也不夠深。
餘子式自己都很詫異自己竟然完美地做到了中立,呂氏勢力一散,他甚至是做到了孤立於朝堂。所以說這世上的事兒真的很奇妙,王賁遠走邊境才辦到的事,他入了一趟牢獄就做到了。世事還真是無常。
養了差不多有一個多月的傷,餘子式在身體狀態稍微好一些的時候收到了始皇帝的召見。
深冬下雪天,點著爐火的房間中,胡亥低身認真地幫餘子式係著繁複的衣帶,係好後站起來看了一會兒,忽然忍不住伸手輕輕攬住了他的腰。
餘子式看著纏著自己不鬆手的胡亥,一下子覺得自己像是被個不講道理的小孩纏上了,一群宮侍還在外麵等著他呐,這人一副不放自己走的架勢是什麼意思?
“行了啊,我很快就回來了。”餘子式輕輕去扯胡亥的手。
胡亥沒鬆手,反而將人撈進了些,看著餘子式的臉,他有些漫不經心地開口道:“我和你一起去怎麼樣?”
“你和我一起去?去見你父皇?”餘子式忍不住笑了一下,“殿下,你別鬧啊,在家等我回來。”
胡亥看著餘子式笑起來,他沒說話,伸手輕輕掰過餘子式的臉,看了一會兒,忽然低頭吻了下去。
餘子式渾身輕輕顫了一下,伸手環上胡亥的肩,閉上眼慢慢回應起來。
兩情相悅,這四個字遠勝多少風花雪月。
胡亥伸手輕扣著懷中的人,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良久,他離開餘子式的唇,低聲繾綣問道:“真不讓我陪你一起去?”
餘子式笑著搖了下頭,環著胡亥輕聲道:“鄭彬與馮劫也在,出不了什麼事兒,你陪著我,落在別人眼裏像什麼樣子?”
胡亥極為隨意地反問了一句,“像什麼樣子?”
餘子式感覺到胡亥撫上自己側臉的手,輕聲笑道:“我真的很快就回來,出不了岔子,小公子殿下,你總不能把我藏起來不見人吧?”
胡亥相當認真地掰著餘子式的下巴仔細打量起來,思索半晌後道:“這主意聽起來挺好的。”
餘子式拍開了胡亥掰著自己下巴的手,“想什麼呢?”扭頭看了眼窗外,他覺得自己可能真快來不及了,從胡亥的懷中掙出來,他極輕地笑了下“行了,我真走了,你好好在家待著。”說完他轉身往外走。
胡亥看著餘子式離開,忽然伸手從一旁撈過披風。
剛走到積雪的院子裏,餘子式尚未走出院門,忽然感覺到有人從背後環著他抱了上來,一雙手繞過他的肩替他係上了帶子,他回頭看去,胡亥恰好給他戴上了兜帽。
“下雪天路難走,當心一點。”胡亥摟過餘子式的腰輕聲道,他現在對餘子式稍微離開他視線一刻都覺得異常不放心,恨不得真的把這人藏起來好好護在懷裏。
餘子式極輕地拍了下胡亥的肩,笑了一下,“我走了。”
胡亥緩緩鬆開手,站在廊下看著餘子式走出院子。他其實知道餘子式這一趟應該不會出事兒,但是莫名地總是不安,尤其是看著餘子式踏著雪走出院子的那一瞬,他的不安忽然就翻騰起來,站了一會兒,他忽然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