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是玄黑色的布匹掛滿了整個大堂,一眼望去全是各種材質各種花紋的布匹綢緞,有的甚至從梁上垂下來鋪了一地,站在寬敞的屋子中央,餘子式一下子感受到了秦漢時紡織工藝帶給他的全麵震撼。

華庭扯過一匹布,期待地看向餘子式,“這個怎麼樣?上好的絺,染的玄色極正,看起來很端莊?”

“絺?”餘子式摸著那匹布,剛想說挺好的。

華庭卻是從一旁猛地又扯過一匹布,“不喜歡絺嗎?那你看這匹綺,上麵有斜行的花紋,材質是絲,這個也很好看,我這兒還有叢織的綺羅,你看看!”

餘子式已經有些眼花了,他盡量記了一下這些布料的名字,開口道:“都挺好的。”

華庭覺得餘子式的反應似乎不太滿意,想了想繞到另一個角落,揚手掀起另一匹細紗,“那這個呢?這個是縠,太纖細輕薄了,當不了婚服,但是可以披在外麵當外衫,這個顏色不夠亮,等等,我記得還有個其他顏色的。”

正當華庭去翻其他顏色的輕紗時,桓朱忽然從一旁扯過一匹素黃色的布,偷偷拉了下餘子式的袖子,“父親,你覺得這個怎麼樣?”

餘子式摸了下那布,“挺好的,這是絺吧?嗯,挺好看的。”

桓朱尷尬地看著餘子式,“父親,這個是綌,是從粗葛做的,剛公主給你看的絺,那是細葛做的。”

餘子式摸著那布的手一頓,慢慢收了回去,支吾道:“都挺好看的。”

“這個呢?這個認識嗎?”桓朱從一旁拽過一匹豔色的布,“父親,這個是什麼?”

“綺羅?”

“綺羅是指有花紋的,這個是錦,錦最好的是蜀地與西楚出的,這匹就是蜀地的錦,公主要是問你喜歡什麼,你就說蜀錦,反正錯不了。”桓朱擔憂地看著餘子式。

餘子式扯過那匹蜀錦看了眼,隨即就看見華庭扯著匹布走過來。

“趙高!”

“挺好看的。”餘子式已經分不清華庭手上的布是什麼了,他點頭道:“挺好的。”

華庭看著餘子式那樣子,忽然扭頭看向桓朱,“我們要不出去看看吧?鹹陽城的商賈那兒興許有新的顏色與紋章。”

桓朱刷一下扭頭看向餘子式,“父親!”

“那好吧。”要論顏色與紋章,外麵的哪有皇宮中的花樣繁多,兩人無非是想拖著他出門逛逛而已,餘子式對她們倆這點心思倒是沒拆穿。

鹹陽城中,華庭正低頭認真地選著布,忽然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餘子式,輕笑起來。

餘子式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喜歡這匹。”華庭認真地笑道。

“那買吧。”餘子式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你還喜歡哪幾匹,自己挑吧。”

華庭一下子不說話了,隻是靜靜望著餘子式笑。餘子式接不出話,半天問了句:“這個是錦吧?桓朱說你喜歡錦,還是蜀地的錦,我不太清楚。”他越說華庭的眼睛越亮,到最後他越來越不知道說什麼。

良久,華庭才輕笑起來,“這個是絹,素絹。”

“呃?”餘子式伸手抵上下巴,“不好意思,我對這些不太熟,我可能需要點時間記清楚。”

華庭忽然伸手拽過餘子式的手摸上那匹絹,“沒事,我教你啊,這個是絹,有沒有覺得很眼熟?”

餘子式看著華庭抓著自己的手,良久才輕聲道:“抱歉,我真的不太熟悉布料。”

“這個是素絹,是用來寫字的。”華庭摸上那匹絹,像是陷入了一段回憶,片刻後她笑著看向餘子式,“我母妃……我母親年輕時是冠絕鹹陽的才女,馮家嫡長女,一手好辭賦,嫁給父親後,父親平日都很忙,母親就漸漸不弄筆墨了。後來,我小時候,母親問我願不願意學她的才辭,我那時候尚小,平日裏也不喜讀書,不知怎麼的,忽然回了她一句,才藻辭華非女子事也。”

華庭忽然沉默了一下,隨即輕輕笑起來,“那時候太傅也在,向母妃誇讚我有淑氣,母妃……”她忽然抵上那匹布,“我沒怎麼讀過書,字也寫得不如何……”

“買了。”餘子式忽然看向那商賈,“把所有素絹全包起來。”

華庭倏然抬眸看向餘子式,一雙眼亮如星辰,她伸手攥上餘子式的袖子,餘子式卻是回頭看了眼桓朱,“你有喜歡的嗎?一起買了。”

桓朱忙搖頭,隨即又點頭,瞪圓了眼睛道:“父親你既然這麼說了,不如直接給我銀子。”

餘子式一頓,掃了眼桓朱。桓朱立刻不說話了。

餘子式從華庭手中將手抽出來,伸到袖子裏掏銀子,摸了一下後忽然輕輕一皺眉,他看向那商賈,換了隻袖子找,“等會兒。”

他話音剛落,一隻手帶著銀子忽然狠狠壓在了案上,玄衣的青年一身全是戾氣,“夠沒?”

餘子式聞聲渾身一僵,隨即扭頭看向他。

站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的胡亥起身看向他,一字一句平靜道:“先生,我們談談。”

第139章

餘子式差不多是被胡亥硬拽進巷子裏的,胡亥的手勁太大,餘子式也知道自己掙不開,索性就沒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