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裏都是哥們,不過也都不怎麼會體恤人,了不得就是幫你帶個盒飯,這算夠意思的了。隻是我沒胃口,從小到大沒生過什麼病,一病起來就勢如山倒,一直在床上趴著,半夜裏覺得餓了,才從床上下來,把早冷了的飯吞咽下去,電腦裏遊戲還動著,我把被子扯到床下來,裹著,蹲在椅子上,看了一眼信件。隨風跟我說:別鬧別扭了。
我連打了三個噴嚏,真真是好漢也怕病來磨,我揉著眼睛,終於把右邊的眼睛睜開了,我打:感冒了,沒空和你吵。我關了台燈,繼續披著被子裹著睡,第二天沒有好轉,耳朵像被人割了下來然後扔到深海裏,聽什麼動靜都像隔著水。包子繼續幫我打飯,還竄宿舍幫我借了兩粒藥,擱在紙巾裏捧回來,我拍著他肩膀,說,夠哥們。包子很惶恐,朝我作揖,說爺你別動了。大概是我伸出去拍他的手在空中不停的顫唞著讓他害怕,像是隨時可能掉落在床上,然後腦袋一歪,壯烈了。
其實我覺得我沒那麼容易死,如果真撐不下去了,我應該會把我枕頭底下的小布包托付給他,小布包掀開一層裏麵有個小小布包,小小布包再解開裏麵有個小小小布包,一層一層全拆了,裏麵就是我二十多塊私房錢,我嘴角是堅毅而無悔的笑容:"包子,替我交給指導員,這是我這個月的黨費,呃!--"
"肖雲春!肖雲春!!你醒醒!醒醒啊!老天啊,啊啊啊啊啊啊--"
以上摘選於我高燒時無數小夢魘中的一段。
我在床上裹著被子昏迷的時候,據後來包子的口述,他悉心照料著我,嘔心瀝血的,推了上午的選修課,隻上了下午和晚上的。其實這廝憑的可惡,我們係裏麵出了名的必修課選逃,選修課必逃。這胖子還跟老子裝好人。那幾天病的迷迷糊糊的,身上不停的出汗,床單幹了又濕,濕了又幹,每次醒來,病情都會有些改變,有時候是腦袋清醒了,但嗓子啞了,有時候是嗓子好了,然後不停的咳嗽。
記得有一次正在咳得時候,有人打我們宿舍電話,說找我。包子問我接不接,我連眼睛都病的睜不開了,嘴裏直哼哼,包子就幫我掛了。
包子後來說,我糊塗的時候有時候會喊他的名字:包包,包包......喊得他都不好意思了。我廬山瀑布汗,我仔細想過,也許那時候喊的是寶寶。我做夢魘的時候,確實總夢到秦寶,我夢到他幫我買藥,買最貴的那種,一袋一袋的,還幫我擰了幾條濕毛巾敷額頭上,我有一次夢到他照顧了我幾天,我舒舒服服的病就好了,可是後來又夢到那張旺鋪出租的紅紙,這個夢一下子就醒了。那龜兒子早走了,他哪裏管我的死活。
我就這樣病了一周才漸漸好了,洗個熱水澡,然後把床單換了。筆記本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包子塞進衣櫃鎖著,我這次學聰明了,記得帶了傘,再出去買宵夜。走過大門的時候,有人攔著我,我看了挺久,才想起是那個見過幾麵的高中生,他在門口走來走去的,看見我時眼睛一下子發出光來,往我手上塞了一大袋東西,挺沉的,老子大病初愈,幾乎拎不動。往裏麵一打量,才發現全是什麼川貝枇杷膏,白加黑感冒片,雙黃連口服液什麼的。
那小孩特認真地看著我,說:"我聽說她感冒了,我在這等了她幾天都沒見著,你幫我給她吧。"
[逍遙online]誰說人妖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