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鎖定。離開、快快離開、逃離這個可怕的包圍圈,愈早愈好。放任這個故事演繹下去,自己的未來不會毀在暴跌的股市行情裏,卻會毀在一雙看不見卻已感覺到了的黑夜之手中。
樊江甩了甩頭。對自己下一步的去留,前所未有的明晰。
他緩緩站起來的身體,恰與正推門而入的阿湯麵對。他洞穿了一切般的目光,恰與阿湯邪笑盈盈的眸子交彙。
那個男孩,站在那裏,酒吧裏少有的帥氣。即便多年以後的今天,渴望得到他的眼神還總是在他身上彙聚。多少人的床塌,他上下來去?他的禸體,曾被多少人撫摸或進入?黑色牡丹的葉,盛載著多少邪惡的欲望,黑色牡丹的花瓣,已經飽藏了性病的毒菌。花未盛開,蕊已腐爛。這般的殘枝敗草,怎麼能夠拯救?如這殘枝敗草般的人,怎麼能夠救贖?
笑,笑,沒完沒了的笑,蘸了迷魂粉汁的鏢,若再被其射中,此生定休厄運難逃。
樊江扔給史迪夫一句話,斬釘截鐵。告訴唐龍,我有件極重要的事要去辦。
樊江飛也似的往門外衝。就像是酒吧裏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再不逃離,就有生命危險。
他的舉動,顯然令懷著希望而來的阿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他想伸手去拽住樊江,被樊江躲瘟疫似地避開。
樊江不敢抬頭、不敢停留。他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過了阿湯的阻擋,推開門,消失在茫茫的黑夜裏。
13
樊江以最快的速度辦妥了回國的一切手續。他急於離開紐約的樣子,全家人麵麵相覷。仿佛紐約就要爆發大地震?多留一日都是在和生命過不去。
樊江的理由言詞鑿鑿。國內股市就要否極泰來,千載難縫的大好機會召喚他回去,他豈能錯失良機。
他悄悄告別家人的清晨,露水還未散盡。肯尼迪機場的候機大廳裏,唐龍和史迪夫正在哪裏等待著和他彙合。
那年,他從東方故國出發,第一次踏出肯尼迪機場的大門,做夢都沒想到會在這樣的一種情形之下又匆匆地從這裏離開這座城市。離開的匆忙,真正的像足了逃離。
能不急嗎?事態的發展、無形的羅網,他隻能選擇這條路,他想象不出還能有第二種方法改變目前的局麵。那張邪笑的臉,他再也沒有勇氣麵對。這座城市,彌漫著太多他忘卻不了的記憶。像夏的熱浪,炙烤得他喘不過氣來。似乎任何一個角落,都有一個長長的陰影尾隨著他,一如餓獸盯上了救命的獵物,不肯放過。在這座城市裏的每一夜的每一個夢,他都會身不由已地被牽回到哈德遜河邊牽回到那間小閣樓裏......他拚命搖頭瘋狂駕車一天洗三次澡,仍然擺脫不了這一切。這般的局麵再不改變,他明白,他很快就會徹底完蛋。
入關後的樊江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像是做賊之人終於逃過了警察的追捕。
別了!紐約。昨夜的一切,都隨這個清晨的霧露散盡。未來的一切,將在太陽又一輪的重升裏開始。全新的開始!故國的土地,等待著他的,再沒有黑色牡丹,更沒有彌漫著精Y腥澀味道的小閣樓。
他們剛登上長長的電梯,史迪夫便用力地拍樊江的肩,往身後一個勁地指。
樊江不解?回頭去看。這一刹那,他的心差一點就從嗓子裏跳出來。上帝!那寬大明亮的玻璃牆,不知幾時,清清楚楚地徒現出一個黑精靈般的身影。夏的早晨,這身影一如嚴冬的冰,僵住在那裏,渾身上下散發著掩不住的寒氣。
那夜逃離"飄"酒吧後,樊江關了電話,搬回了姐姐家。沒想到,在告別這城市的最後時刻,他和他,終逃不過一見。看來,憑多年的友誼,那男孩從史迪夫嘴裏打探他的形蹤,並非很困難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