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段(1 / 2)

“本王……要大婚了……”他咬了咬牙,說出的第一句話,卻是沙啞哽咽。

沈猶信猛地一顫,已然僵在原地,默了半晌,他似是下定了極大的決心,又似是作出了極其痛苦的割舍,當下忍住心中悲淒,強顏笑道:“微臣……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龍淚竹神色黯然,但那雙抓著沈猶信袖袍的手卻絲毫沒有鬆開,他頓了頓,淒然笑道:“沒想到,本王回京後遇見的第一個道賀之人竟是你!”說著,他回身向馬車中慟聲一喝:“愛妃!還不謝過我大宗朝的忠義將軍!”

車輦中悄然無聲,過了片刻,方才聽見一個女子冷若冰霜的聲音:“天衣謝過將軍。”

沈猶信極力克製住自己的心緒,咬牙拉下龍淚竹的手臂,淒聲道:“微臣恭迎信王殿下、楚妃殿下回朝,殿下若無其他吩咐,微臣懇請殿下起駕……”

“六年未見,終盼得重逢之日,為何卻是這般場麵?!”龍淚竹倏地打斷了沈猶信的話,黯然問道:“信將軍,你且告訴本王,昔日在朝堂之上,在先帝麵前,你我四人舍生相護的情義,如今都去了何處?!”

沈猶信搖頭苦笑,道:“時過境遷,你身為皇族親王,我身為將軍世子,你我一生的命運又豈是自己所能左右?”

龍淚竹含淚一怔,頓了頓,湊近沈猶信耳邊,幽然問道:“可我這信王之名乃因你而起,沈猶信,我問你,倘若我拋棄這親王名份,你,願意放棄世子之名麼?”

沈猶信默然不答,他不忍再看龍淚竹的眼睛,當下側過頭去,沉聲道:“大婚在即,殿下……怎可胡言……”

“本王隻求一個回答!”龍淚竹的神色竟是極其決絕,“信將軍,你我相識相知十餘年,自小青梅竹馬,你當知道,我雖遵奉皇兄之命接天衣回朝完婚,然我心中所愛,自始至終隻有一人……”

沈猶信握緊腰間的湛盧劍,渾身顫唞,心如刀絞。

“我不在乎皇室恥辱,不在乎天下評說,不在乎龍椅權位,我隻求一個明白,即便身不由己,也要求個明明白白!”龍淚竹聲音雖低,卻透出無可褻瀆的高貴和尊嚴,仿佛等了六年,他心中的強烈念想終於尋得了一個非說不可的時機,找到了一個非說不可的理由,他直視著沈猶信的眼睛,決然問道:“沈猶信,你告訴我,你對淚竹,終是愛還是不愛?”

沈猶信心中驟軟,喉頭微熱,他淒然閉上雙目,隻覺這數年來,那強迫自己禁錮情感的家族身份和沉重道義,此刻皆在這個倨傲不羈、幹淨無暇的男人麵前被擊得粉碎。

堂堂親王,言盡於此,他沈猶信又豈能不動容?什麼君臣,什麼場麵,什麼身份,這一刻,幽幽三千情絲直纏心際,亦如這滿眼的紅綃,那般刺眼,那般壯烈。刹那間,沈猶信再不猶豫,他毫不避忌地抬起雙臂,猛然將龍淚竹緊緊地攬入懷抱,許久不發一言,卻已訴盡了最真的答案。

“嗬……”龍淚竹闔目一笑,手臂輕輕地環上沈猶信的脊背,既而抱緊,再抱緊,他臉上的淒哀驀然散去,當下眉眼彎彎,竟是滿心的釋然:“信將軍,等我。”

沈猶信癡癡地立在原處,直到龍淚竹再次轉身離去,二人再未說過一句話。

長長的赤色車隊起駕了,敲著鼓,吹著笛,舉著華蓋,馱著彩禮。車輦駛過沈猶信眼前之時,那扇貼滿喜紙的車窗忽地開了一道小縫。沈猶信恍然一凝眉,但見那車窗邊朦朧地映出一張傾城傾國的容顏,車中的華衣女子揭下麵紗,朝著沈猶信點了點頭,竟是淚流滿麵。

數丈開外,靜靜地望著這一切的齊蘭珠,此刻卻是粲然一笑,她平靜地向沈猶信伸出手,亦如他們來時一般,他拉著她,回身穿過人群,朝自己的車輦行去。

兩隊車馬在燕城的官道上擦肩而過,一隊回了信王府,一隊入宮麵聖。三日之後,舉國同慶,天慶皇朝將迎來它曆史上最盛大的婚宴。

喜笛聲漸漸遠去,耳畔隻剩下車輪滾動的聲音,奶娘將懷中的稚兒交回到齊蘭珠手上,抬眼間卻不禁一驚,低聲喚道:“夫人……您……您怎麼哭了?”

齊蘭珠無聲地埋下頭,將唇輕輕地貼向懷中稚兒那白嫩的小臉蛋,疼愛地吻了吻,任車外的紅綃疊幔飛掠而過,她抱著孩兒,已然泣不成聲……

華蓋笛鼓嫁衣新,不聽歡歌也淚垂,二十餘年如一夢,幾朝飛絮幾朝情。

滿眼的紅綃仿佛在一瞬間化成了朵朵血色的雲,待雪裏珠一眨眼,那紅綃便似籠罩上飛絮萬千,幽幽地向遠處飄散了去。

耳畔車馬喧囂,燕城繁華如昔,而故夢,也唯有懂它之人,向那深宮去尋了。

九毒 番外 ? 前傳? 續篇? 帝殤 (叁)君無戲言

章節字數:3454 更新時間:10-12-28 23:51

自墨台熙遷都名州伊始,原本位於燕城的大宗皇宮便成為守城衛軍的駐地,百餘殿堂樓閣皆為珍藏卷宗典籍之用,宮城雖大,卻不見一個宦臣宮女,來來去去均是巡夜的士兵和史官。

雪裏珠深夜造訪,動靜極輕,一行倒是暢通無阻,隻是這宮中格局極其複雜,稍有不慎便會迷路,雪裏珠本為尋物而來,雖萬般謹慎,但到底年紀尚輕,繞了幾個來回後,竟也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