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竣虎峰被自爆的靈寶夷為平地的地方,如今已然綠草如茵,數棵粗壯的老樹根基如盤虯臥龍般,上方茂密生長,相映成輝。這是唐月的傑作。他把荒林內的老樹移栽到這地方,再在高約數十丈的古木上構建枝林木屋,遠遠望去就像一棟棟房子掛在樹枝上,在林間若隱若現,比起大殿居地雅閣單間,這樣的居處前所未見,別有一番風味。

峰主居處旁的閉關之地,石門緊閉,似有人在外頭重重敲門,發出嘭嘭嘭的響聲。

“你死在裏麵了麼,趕緊出來!”雷火哪是在敲門,他狠狠撞門,渾身電芒閃爍,擊碎了數塊岩石,塵土簌簌落下。可裏頭還是半點動靜都沒有,識海中怎麼聯係天陽都不應,魂力波動前所未有的弱,他懷疑主人閉關遭劫昏死過去了。

石室裏頭別有洞天,一汪小池,如稍大的浴池,有位俊美的男子閉目躺在水中,表情很不安寧,淨靈之水散著淺淡紅光,染血的靈氣從身體裏湧出,仿佛連生氣也一並帶走。

“你讓我打探的消息我早就一一打探清楚了,回去一看可老大不在聖殿,老大到底去哪了,你再不出來我就走了啊!誰管你!”雷火邊說,一邊爆發渾身氣力,大吼一聲猛地撞上石門!

猛地一聲巨響,地動山搖,頭上的砂石簌簌落下,葉天陽悠悠轉醒,淨靈之水泡了五日才堪堪洗清血氣,疼得渾身痙攣,遠比之前在青山派受得更痛苦,他輕笑一聲,正要起身的刹那雙腳癱軟,險些又跌入水中。

輕嘶一聲,冷汗落入水中。

外頭唐月被吵得不行,阻止雷火道:“別白費力氣,他回來時一身血,進去整整五日沒出來,在此之前寧樞還回來找過他,可他不出來也沒辦法。估計是想逃避現實吧,畢竟他還年幼。”

雷火把耳朵貼近石門:“你聽,是不是有水聲?他醒了!”

轟隆聲響起,石門被從內大開,一道白衣身影緩緩走出,長發濕漉漉地披散著,水珠順著額角向下滑落,身體竟看著有些單薄,難得一見的病態脆弱,美色當前,這人的臉十足妖孽,就連唐月也是一愣。

葉天陽攏了攏衣袍,走路一個趔趄,單手按住石門邊沿,骨節分明。

這樣子把雷火嚇了一跳:“喂,你怎麼了?”

“沒事。”葉天陽淡笑道。

唐月回過神來,又是習慣性帶著懷疑的神色看他:“關鍵時候不在,回來卻是一身傷,你走都走不動路,一點能耐都沒有。師父出事,現在你又是這德行,哪有一峰之主的樣子。”

葉天陽也不惱,讓雷火等會一起去見師父,這才抬眸對唐月笑了笑:“你進來,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唐月跟著進去,神色還有些輕慢,他一直不覺得這位年輕峰主能擔大梁,能坐穩峰主之位,全都是倚仗他師父。可如今容玄出了事,這人還是一副生而是峰主我行我素的樣子,那就很難服人了。

葉天陽拿出一物,遞給唐月:“之前看你的墜子覺得眼熟,想起來我就去了邪異之地一趟,正巧撿到這東西。當年看過一眼,希望沒記錯。”他手中是一條染上漆黑汙血的項鏈,綠珠墜子鑲金內側刻著一個‘澈’字。

唐月一把將墜子握住,看著熟悉的字立刻紅了眼眶,他整個手顫唞得不停,幾乎不敢相信有生之年還能看見這東西。

“澈兒!”唐月眼前有些模糊,源自血脈深處濃濃的悲痛讓他難以自持,他隻有那麼一個親弟弟,把弟弟從小地方一同帶到主家。

那個傻弟弟跟在他屁股後麵幾十年,就怕耽誤他修煉,被罵了隻會笑,挨打了也強忍著,明明是天生的道傷殘體,卻用盡殘酷手段自虐般地捱了過來,每一次突破都像過生死關,就算修為不高,卻比同階強出很多倍……

唐月一直以為曆經千般磨難會比一般人活得長久,他曾許諾要治好他的先天道傷才來這所謂最仁義的上清仙宗,可惜全錯,大錯特錯!

“哥哥,哥哥,我的名字好難寫,還是你的簡單,咱倆換換好不好。”唐月說好。

可事後才知道,這話被有心人聽到,因為唐月天賦出眾被記入族譜,而唐澈沒有,有旁係說他居心叵測,上報嫡係長老予以嚴懲。唐澈被打得半死。

“哥哥,長老都說,澈兒身體不好不能修煉是為什麼?修道路太長,我能不能陪你一起走。”

“……哥哥不要丟下我。”

零零碎碎的記憶紛至遝來幾乎擠滿了整個大腦,唐月握緊墜子,抬頭看向葉天陽,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弟弟叫唐澈,這的確是他的東西。”

當年幻雪門一戰很多人都看到唐澈被腐屍淹沒,可沒人去救。

澈兒跟著他吃盡苦頭,連死也不得善終,屍骨無存。

他曾找尋弟弟的屍骨翻遍整個幻雪門卻一無所獲,他不相信他的親弟弟就是跟著他,然後被腐屍開膛破肚吃個幹淨,竟連骸骨也不剩下……於是很長一段時間欺騙自己說唐澈還活著。

他不知道那麼大的邪異之地,葉天陽是怎麼從曾被腐屍攻山的幻雪門撿到這個小小的東西,也不用問葉天陽消失幾天,後來一身鮮血滿身傷地回來究竟經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