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一開始顧靈淵還對十裏的身份性別有一點偏見,在十裏為他鼓掌喝彩之後,這一點偏見也煙消雲散了。
因為他從這個長得跟雷震子似的怪物身上,看到了其他同樣身為上古巔峰人物所沒有的東西……
十裏一點兒也不喜歡器靈這個身份,也不想輔佐什麼救世大英雄。
這是顧靈淵的理解。
但事實如何,他就不敢再妄下定論了,畢竟這隻是猜測,哪怕他直覺再準,也有出錯的時候。
“既然你不喜歡跟人簽賣身契,為什麼還會成為山海圖的器靈?”顧靈淵不解道。
十裏用相同的道理反問道:“你也不喜歡當救世主,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裏?”
顧靈淵愣了愣,繼而笑道:“你遠比看上去的還要有趣,那契約不簽也罷,但你這個小弟,老子收定了!”
誰知十裏竟固執地搖了搖頭,“我們器靈的存在隻是為了輔佐繼承人,不是給人當小弟逞威風的。”
“切!還不都一樣,隻是說法好聽點兒罷了。”
“不一樣!”
看著十裏認真的樣子,嬌小的身材卻帶著無可撼動的堅毅,明明背後的灰羽已經萎縮成兩團薄薄的肉片了,風族骨子裏的傲氣依然不減。
回想起之前聽到的關於十裏的兩種不同描述,顧靈淵嘴角浮起一抹玩味,又道:“看來你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不過有一點老子很奇怪,聽說你是被弄斷羽翼,直接被踹進風暴戰區的,可老子看你現在照樣活得好好的,不知你在無法飛行的狀態下,如何承受住風暴戰區粗魯的摧殘?”
被人挑起暗傷,十裏的樣子看上去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淡定地回答道:“我已經死了。”
我已經死了……
十裏說出這句話,就像在問你吃過飯沒一樣平常,然而,顧靈淵卻無法像他一樣淡定。
合著這麼久了,自己竟一直在跟一個死人對話?
見顧靈淵有些不太相信,十裏突然從顧靈淵的身體裏抽出劍骨,直接插進自己的心髒,然後再若無其事地拔出來。看得顧靈淵目瞪口呆,半天說不上話來。
“一個活人被你的劍骨刺破心髒,是不可能一點兒事都沒有的。現在你總該相信我的話了吧。”十裏一邊說著,一邊將血淋淋的劍骨還給顧靈淵。
顧靈淵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心中仿佛被無數隻草泥馬踐踏而過。
你妹啊!你要證明你是死人直說就是了,不用臨場實驗啊!
不過,踐踏歸踐踏,顧靈淵對於十裏的實力還是認可的。劍骨是顧靈淵體內煉化出的一把本命靈器,也算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了,而十裏能如此輕鬆地將他身體的一部分取走,就像從碗裏夾一塊肉吃一樣容易。如果哪天要他取走一個人的心髒……細思極恐,真是個可怕的怪物!
“既然你已經死了,那現在……”顧靈淵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以十裏的理解能力,肯定能猜得到他想說什麼。
“在你們的世界裏,生是什麼,死又是什麼?生生死死,這之間有什麼定義標準?”
“依你的意思,生死本就沒什麼區別。就像老子本來是個皮影人,但在別人眼裏,皮影人從未活過。可如果按一個死人的定義,老子現在這麼蹦噠,也不算一個完全的死人……”
十裏點了點頭,說道:“但世人總喜歡製定規則,認為凡事都需要一個評定標準。一個人做了一件十惡不赦的壞事,那他就是一個壞人。如果另一個人又做了件造福世人的好事,那他就會被敬為萬眾仰慕的神明。可如果這兩件事都被同一個人做了,那你說他到底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壞人?”
“這……”向來腦子靈光的顧靈淵也被難到了,不確定地說道,“這個人該不會精分了吧?”
十裏搖了搖頭,繼續解釋道:“豈不聞千夫所指,無病而死?一個暴虐的君王可以任由億萬黎民詛咒而穩居王座,但當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個暴君時,這樣的認為就變成了一種定義,一種習慣。沒有任何人能輕易改編自己的習慣。就像當所有人都認為我已經死了時,那我……就是一個死人。”
顧靈淵的笑容有些嘲諷意味:“但事實就是事實,不管別人怎麼說,你沒死就是沒死!”
“事實是什麼?”
“事實就是你還活著啊!”
“那剛才的那個實驗又是怎麼回事?”
“這……”
顧靈淵又不知該怎麼回答了,跟這個雌雄同體的怪物對話,比跟毛驢放嘴炮還累。
於是隻好轉移話題:“可你死沒死跟老子有什麼關係?我們沒必要在這種話題上浪費口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