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小小子回家,洗了澡剛從浴室裏出來,迎麵碰上剛回家的大小子。

兩個人之間有刹那間的靜默。

大小子的目光近乎貪婪地膠著在小小子臉上,依舊是清秀幹淨的麵容,卻是輕愁繚繞。

一聲門鈴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視。

門天處,一個中年男人站著,氣度頗為不凡,隻是神色間有些疲憊。

“天堯,熙典在嗎?”

小小子怔住了,“爸?”

小小子住過來的這幾年,除了過年過節,父母並不常過來,他父親有一家頗具規模的外貿公司,母親一路從碩士讀到博士後幾次出國進修。

難怪小小子有些訝異,幾乎忘了自己是誰家的人了。

小小子上前一步,叫:“爸!?”

大小子把父子二人讓進小小子的臥室,好讓他們有個私密的空間,直覺上,大小子覺得有事發生。

這父子二人一談竟然談到快十一點。

男人出來的時候,臉色更為灰暗,小小子居然沒有送出來,還碰地摔上門,掩不住的怒氣撲出來。

大小子的麵前是一杯冷掉的咖啡,他看向眼前的男人:

“您和寧阿姨的事兒,真的無法挽回了嗎?”

“恐怕是的。因為沒有財產的糾紛,上個星期就簽了離婚書了。”

“啊!”

“天堯,我找你隻是想讓你勸一勸熙典。這些年你關心他比我們多,為他做的事也比我們多,你的話他一定聽的。勸他跟我去深圳,或者。。。他想跟他母親去國外發展也是可以的。他母親昨天已經回了洛杉磯。本來我們約定好下個月一起到N城來,到時候再把事情向熙典說明。隻是出於私心,我沒有守約,隻想多一份爭取到熙典的可能。”

大小子看著眼前的男人,不做聲。

心中不是不氣的,替小小子委屈著,隻是不好說出來。

男人修眉俊目,依稀可見當年的風采。在大小子的注視下,露出一點慌亂,幾許尷尬。

“天堯,其實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堪,不過是一時的情迷。隻是,你寧阿姨,萬事求完美,她的愛,容不得一點的瑕疵。”

大小子想說,你叫我如何開口勸?

在這麼微妙的時候,勸他離開,仿佛刻意把他推出門去,護他疼他這麼多年,真的是說不出口。

和小小子的父親談過之後,大小子急著想知道小小子現在怎麼樣了,可是打他手機總是關機。一連兩天沒有聯係上他,正準備去學校找他,小小子病得昏昏沉沉地被兩個同學給送回來了。

他不能哭,但他可以病。

大小子照顧了他三天,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他和他一起擁有一個小世界,在這個人為封閉起來的小世界裏,他隻願有他,他也隻願有他。

那些曾經的陽光燦爛的日子,但大小子知道那陽光是進不來,因為他不敢打開門窗,把自己的心事放在光天化日中去。

半夜時分,大小子輾轉反側之後從床上起來,果然在窗台邊找到了小小子。

大小子拿自己的風衣裹住小小子。

“剛好一點兒,又坐在風口裏。”

小小子悠悠地說:

“我知道你要跟我說什麼。”

大小子伸手揉揉他的頭頂,“你就是太聰明。少用點腦子多長點肉多好。”

“那你幫我想一想,我去投奔誰好?”

“你一肚子氣的時候跟著誰都過不好,再說你是成年人,你那兒也不用勉強自己去,我這兒永遠都是你的家。到老的時候,咱還鬥鬥嘴,兩人都不會得老年癡呆。”

小小子笑起來。

大小子說,這多好,跟月亮出來了似的。

小小子把下巴磕在腿上,在風衣柔軟的布料上蹭著。

“我媽媽是一個活得非常自我的人,她的人生有著嚴格的即定目標,而我爸卻是一個散漫的人。這兩種人都不適合要孩子,他們原本也沒打算要,我隻是一個意外。”

這許多年住在一起,大小子很少聽他說過家裏的事。

“到深圳不久,他們就把外公外婆也接了去,我和兩個老人在一起的時間比跟他們多。該有的他們都會給我,該學的也一樣不落。想想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可還是覺得委屈。那時候就常常搗亂做怪,想引起他們的注意,誰知他們幹脆把我送這兒來了。這幾年,他們來看我的次數十個指頭能數得過來。怎麼這會兒我就變香餑餑了呢?”

大小子想起當年小小子的種種惡作劇,以為不過是年少的風揚跳脫,這麼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你是這樣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