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天外每一尊神佛,紜紜黔首萬千黎民,猶如雲纏霧繞,皆動凡心。
小孩穿好了那件,黑色的,用深色絲線勾就鳳翥鸞翔如意牡丹的華麗麗的衣服。明明是黑色的衣服,卻像是穿了一團火,又像是一團烏雲,泛著幽藍的光。
小孩說:“爹,跟我走嗎?”g
我驚訝的咩咩叫,我問:“要去哪裏?”
小孩說:“回我的國土,我的王國。”
小孩把我抱在懷裏,我的肚皮笨拙的貼著他的胸,兩隻前蹄擱在他的右肩膀上。他的左手牢牢按著我的脊背。小孩給我講了一個臃長的故事。從盤古開天地,女媧造人開始講,說那裏有上古的異獸,逃避塵世,隱而避世。他講他父親是那裏的狼王,統一方水土,保一鄉安寧。小孩說那天,他爹帶著他去悼念他早死娘親的墓,途中遇到不明妖物的追殺,輾轉數百裏,終於力竭。
小孩說,他已經繼承了他爹千年的法力,他要回到他生長的故土,報完仇,再為家鄉做貢獻,建設起具有狼國特色的封建主義法製社會。
小孩說,要我跟他一起走。
我想了想,說不行。我跟小孩解釋說,我是一隻公羊,他是一頭公狼,我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我說,我會去找一隻小母羊,生一群羊寶寶,他也許會去複仇,也許是奪得王位,也會生一大堆子嗣,但已經跟我沒有關係了。
我說,小狼啊,我答應過你爹把你養大,你也出息了,如今我理應功成身退,再不去幹自己的事情,就要鰥寡孤獨了,這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小羊我生下來就是要去當種羊的。鶯鶯燕燕紅肥綠瘦的溫柔鄉,才是小羊我的最愛啊。
小孩像看陌生人一樣看了我一會,然後鐵青著臉,什麽都不說,轉身出了山洞,我站在山洞口,看著他走出了數百米,再也沒有回頭。然後兩顆羊淚就啪嗒的掉了下來,山風吹起我的毛,我吟詩道,風蕭蕭兮淚水寒,美人一去兮不複返。
我不是笨蛋,我隻是一隻小羊,有聰明的羊腦袋和羊脾氣。小孩那麽帥,什麽樣的小母狼找不到,八成是看我新鮮,才玩玩的。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就算隻是說腳,我長的是蹄子,小孩是爪子。我們不過是兩條脫環的食物鏈,暫時忘記了天性,偎依而生,卻無法偎依終生。
草原上開始下起了朦朧細雨,也許會一直從驚蟄下到清明,就算有老財手上紫竹十八骨節的紙傘,躲得了一場雨,也躲不過一個雨季。
再見了,我的草,我的愛,我的狼娃娃……
一路淋雨回到牧場,一身羊毛都濕漉漉的沾在身上。老財什麽都沒說,就把我放進了圈子,我看著老財寬袍大袖的背影,暗自嗟呀。有一隻仰慕我已久的羊美眉,遞給我一片碩大的芭蕉葉子。我朝它點了點頭,她羞紅了臉。
遠方買來的羊說,這個時候,有一個叫江南的地方,開滿了杏花,滿城風絮和煙雨。小羊我很向往。而通常這個時節,小羊們開始交配。我在老財的鞭子下,不願意爬上那隻羊美眉的背。後來被老財硬抱上了陣營,我發現我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老財說,這叫羊痿。
老財罵我沒有,狠狠的踢了我幾腳,渾身的疼痛。後來在細雨中夜色裏,倒在一堆麥草邊朦朦朧朧睡著了。夢裏有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問我:“你在這個過的開心嗎?”
我說:“咩~~”意∴
小孩安慰我說:“算了算了,我不會嫌棄你的。”